蓝玉烟紧赶慢赶，终于在锦安城从睡梦中醒来赶回去。

现在想想实在后怕，若遇到的不是一个喝醉的宣阳门弟子，而是黑蛛岭的一个人，那再过半个时辰，常千匀可就真的要去替他收尸了。

那人虽然烂醉如泥，但说的话多少有些可信度，宣阳门真的已经被黑蛛岭侵占了。想来，他该回去一趟了。

苏彩云从昨晚就开始忙活，今天店里的客人少了许多，她索性不管了，全都交给仆人，自己“闭关”缝裙子去了。

她也没太夸张，给周为水做了一套浅青色的衣裙，布面没有繁杂的花纹图案，只有几朵梨花，几片梨叶，不是大家闺秀穿的广袖长裙，就是她现在身穿的一套利落的装束，略微多了些柔情的元素。

“小为水，快来试试。”苏彩云抱着衣服，送给周为水。

周为水本不抱希望，但当苏彩云把衣服展开的那一瞬间，她满心欢喜地走上去，“彩云婶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梨花的？”

“喏，除了你腰间挂着荷包上面有朵梨花，全身上下就没有有花的东西了。”苏彩云努了努嘴，“想必你是喜欢梨花的。”

周为水细细地摸着这几片梨花，凑到眼睛看了又看，直到苏彩云催她去试。

“看你经常打打杀杀的，穿小姐裙子肯定不方便，所以给你做了个便服。”苏彩云道，“换了个浅一些的颜色，小孩子别穿那么重的颜色。”

“深色的衣服沾了血看不见。”周为水换上了新衣服出来，浅青色的布料，显得她脸颊更加红润，如同裂开了口的石榴那般，由里及外，胜过一切胭脂水粉，灯光下，眼睛闪得更加灵动，仿佛那亮光正是从她眼睛里散出来的。

她俩出门正好撞见蓝玉烟，周为水脱口而出：“好看吗？”

蓝玉烟细细地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好看。”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周为水见他这般，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然而安静不过三息，他又开始喋喋不休，“这要是把头发散下来，再插根簪子，跟大家闺秀也没差了嘛。”

周为水冷冷地道：“别，我当个野丫头当得挺开心的。”

常千匀躺在槐树上睡觉，被下面的谈笑声吵醒，偏头朝下看了一眼，想起昨晚蓝玉烟那番“刻骨铭心的告别”，“唉……”

苏彩云忙前忙后，叫仆人去打年货不放心，自己又出去查缺补漏，还把他们几个一同拽出去。

傍晚的锦安城又是一番风味，西边半边天被染得火红，橙红渐渐褪去，粉紫由低而出，一条明显的界限将其余东边的青白色分隔开来，宛如一边正载歌载舞欢呼雀跃，另一边却水深火热不可言喻。

临近旧年的尾声，各家各户都扫净旧尘，泼出最后一盆脏水。

苏彩云先买了一堆菜，把人家没卖完的全都买回来了，见到卖窗花的，又买了几十个。

常千匀看了眼苏彩云手中的窗花，又抬头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搭，“你买这玩意做什么？”

“装饰呀，过年得有仪式感，你看这多喜庆？”苏彩云忽略他的眼神，拉着周为水继续往前逛。

“彩云婶，其实我觉得家里什么都不缺。”周为水又饿又困，打了个哈欠，“我饿了。”

蓝玉烟落下了几步，原因是他拎了两篮子的食材，实在走不快，他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前面的几位有考虑后面这个残废的感受吗？”

周为水发现一行人中少了个人，便走慢些等他，还不忘调侃，“有的人长着两条六尺长腿，但偏偏跑不动，又走不快，这要是我，我就把这两条废腿锯了，蓝玉烟你说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过我倒不觉得身体少了哪块是对不起父母，”蓝玉烟笑道，“但对不起自己是真的，人活着本就很难了，天下有很多人与你为敌，何如自己还跟自己过不去？再废的东西都是好的。”

“你的剑法什么时候能跟你的嘴皮子一样利落？”周为水不知不觉和他并列而行，抬头看他一眼，她顿了顿，随后立刻转移了目光，“彩云婶，我们去吃饭。”

几个人从夜幕回去，忙活到子夜，家里的两个老仆人被苏彩云赶去休息了，她要自己操办明夜的年夜饭。

周为水等人马不停蹄地贴窗花，十来个就已经贴满了所有的窗子，还剩几十个贴到门上墙上甚至给槐树也贴一个。

贴完窗花，周为水坐在秋千上，两位少爷一人躺在一根树干上。

“为水，”蓝玉烟突如其来的一声打破了静谧的氛围，“年后你有什么打算？”

“啊？”周为水晃着秋千，沉思了好一阵子，她要去哪？她能去哪？倒是自己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

蓝玉烟：“猴子你呢？”

“我啊，四海为家吧，哈哈哈”常千匀坐起来，又躺了下去，“我打算回师门看一眼，看看我那童心未泯的师父回来了没有。”

“那我回江南大营，”周为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花姐姐和柳克己之间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