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立了片刻。

“怎么了？”

“去亲戚家。”他冷冷地说出几个字。

常千匀从后面爬起来，追上去，“你！”

蓝玉烟不以为意，直接向前走，常千匀看他脸色硬得怕人，硬生生地把那句“没良心的畜生”咽了回去。他绕到周为水旁边，悄悄地问：“他怎么了？”

周为水耸了耸肩，“再看吧，我觉得你继续去马背上坐着比较好。”

蓝玉烟当真把两人带去了一个“亲戚”家，蓝玉烟在一户人家前停住，随即上去扣门。周为水在一旁发愣，却又不好上去打岔，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他真的认识这家人吗？

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快进来。”

蓝玉烟示意让周为水和常千匀先进，自己后面再进去，女人最后关上了门。

一进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旁围着一圈栅栏，里面关了两三只鸡，另一旁搭着几根竹竿，用来晾衣服的。女人把两匹马拴在鸡圈旁，带着几人进了堂屋。堂屋也不大，站着四个人都有些拥挤，屋里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椅子上面落了一层暗白的灰，想来有个一年半载没动过了。女人随便擦了擦灰，面无表情地指着，“将就着坐吧，要喝茶吗？我去烧。”

“不用了，”周为水觉得浑身不自在，强行裂了裂嘴，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些，“在此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姑娘客气了。”女人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种冷冷的气息，说话也是冰冷冷的。等她走了后，周为水才稍微放松一下，盯着她的背影，她的腰杆挺拔，脚步轻盈，不像是个中年人。周为水心里更是泛起了一圈疑问的涟漪，“这是哪？刚才那位是谁？”

蓝玉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了一把椅子上，翘起来二郎腿，“这就是那位亲戚家咯，叫她枚姨就行。”

周为水顿生疑心，目光里满是质疑，连一句话也不想说，猛地抓起剑就要走。

“你去哪？”蓝玉烟一把拉着她，她用力一甩手，使蓝玉烟的手孤零零地滞留在半空中，“你别管我了吧。”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周为水反手举起剑，剑鞘抵着蓝玉烟的脖子。一旁打瞌睡的常千匀猛然惊醒，一时慌了神：天呐，这发生了什么？

周为水继续道：“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愿意来陪我救命？”

“我从小就是好人，猴子知道的。是吧，猴子？”蓝玉烟不慌不忙地说着玩笑话，“把剑放下，我要真图你什么，早在江南大营或是路上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周为水缓缓放下剑，双眉锋利地像一对柳叶般的暗器，她眉头锁得很紧，眉心处有着两三道细直的褶皱，“你不信我？”

“没有，”蓝玉烟上前走了一步，“等结束了，我再给你解释。”

常千匀在一旁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周姑娘，大……大哥不会害你的，你……你看看我，我小时候要不是他，早就死了。”

“谁叫你长了一副不老实的相貌。”周为水背过去，大抵是为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而感到难为情。下一刻她的头像是被利刃从中刺开一般，要炸裂开来。她铆足了劲，敲打自己的头。蓝玉烟两步上去想要制止她，却是无能为力。周为水在地上直打滚，此时的她如同身处火海。

枚姨闻声而来，眼疾手快地点了几个穴位，扶周为水在地上坐好，自己盘腿坐在她身后。半柱香时间，周为水才彻底平稳下来。枚姨将她抱到床上躺下，使出一套针法，能勉强抑制她体内活跃至极的内息。

“现在发作的时日越来越近，这套针法顶多能坚持十天左右，你们尽快吧。”枚姨低头将她的被子盖好，“她午后应该能醒。”

“麻烦了。”蓝玉烟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枚姨淡淡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呢，这姑娘性子直，心眼却是不坏的。”

“说了更麻烦，”蓝玉烟好似心知肚明一般，左右为难，继而话锋转向枚姨，“真得感谢你愿意出来帮我。”

枚姨步伐不慢不紧地向屋外走，一手掀开门上的帘子，“这不怕你死外面了？”

常千匀守在屋外，枚姨的话他只听到了半句，慌慌张张地从椅子跳下来，“呀！谁死了？”

枚姨轻捻着额前一两个碎发，将其扎进盘发里去，顺势扫了常千匀一眼，眼皮恰到好处地一盖，那长而密的上下睫毛短暂地碰撞又随即分离，“少年，多吃点鱼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