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进客栈门的那一瞬间,正好到了亥时。
周为水将九齿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朝蓝玉烟扫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卧房,“砰”地一声随即传来。
“为水这是怎么了?”高夫人闻声而来,见到身后的高老板,她也顾不着为水了,嘴上碎碎叨叨地念叨着,手上不停地给擦去高老板脸上的血迹,“死老头子,还有哪里伤了?回屋去。”
“小少爷,时候不早了,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只要天没塌,都会解决的。”她匆促地笑了一下,拽着高老板往里屋里走。
蓝玉烟愣愣地站了片刻,又坐到桌子旁,拿起九齿在油灯下端详起来。这件兵器实在奇特,他拿起来掂了掂重量,倒不是很轻。忽而想到周为水那杀气腾腾的一招,她那柳条似的腰身,是如何将这样重量的剑挥出,并且产生那么强劲的剑气?
他将九齿从剑柄视看到了剑尖,看到中间有几处血迹,小心翼翼地将其擦拭干净,直至在灯火下闪着晃眼的光。
天色破晓,蓝玉烟测着头凝视窗外,目睹着白光在数个时辰内冲破漆黑的天际,照亮整片大地。鸡鸣之后,他才眯着一会,睡得很浅,淘米声扫地声风拂过枯枝声尽数飘进他的耳朵里。
他坐起来披上一件单薄的长衫,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注定是睡不成了。与其说是感叹睡眠,不如说他是怕天明。
思绪愈加混乱,直至成了一团乱麻,柳克己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柳府中养了那么多高手,皇上知道吗?柳克己到底是何居心?市面上铁是禁止私下买卖的,柳克己绝不是只有一方势力……
“喂,起来吃早饭了!”房门没锁紧,被周为水一脚踹开,周为水白皙的脸上骤然多出一圈粉红,直至耳根。
蓝玉烟随着这一声夹杂着寒风的巨响打了个寒颤,他离开床沿,同时束紧了腰带,讪脸道:“美人这是要做什么?”
“滚!”周为水转身就走,顺手带上了门,又是一声“砰”。
高夫人在厨房忙活没听到这声巨响,否则一定以为这二人要拆了她的屋子。
周为水来回走了几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走进了厨房。“高婶儿,高叔他还好吧?”
“我听他说了,多亏了姑娘出手相救。”高夫人一边说一边将下层的蒸笼换到上层去。
周为水感到难为情,“其实这该怪我,要是高叔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那也就是高家的命了吧,”高夫人轻叹了口气,挤出点笑来,“小少爷也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他……”
“我知道,”周为水白齿轻咬了一下红唇,啼笑皆非,“我,我只是困了……倒是差点连累了高叔,实在不好意思。”
高夫人浅浅一笑,端起一笼包子往外走,周为水轻车熟路地盛了两碗粥,一手端一碗,紧跟其后。饭桌旁倒是没见到蓝玉烟的身影,此刻他正在高老板的屋里。
“高叔,”蓝玉烟坐在他的床边,不时地将他的被子边沿往里塞,害怕透风,“我有个疑惑想来请教请教。”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小伤还不至于卧床不起。”高老板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头,麻利地掀开被子套上衣服,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地面,“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不想说的就是不想说。”
“高叔说笑了,”蓝玉烟轻声笑道:“我只是想问高老板刀法了得,改天能否教我?”
“那是自……”高老板呵呵笑了两声,“然”字还未说出口,笑声戛然而止,停下脚步转头顿了片刻后,朝着蓝玉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蓝玉烟眉眼微弯,目送他走出门外,自己才跟出去。
蓝玉烟在高老板身后低声道:“这几日进城多留心些,尤其是注意是否有行迹可疑的人。”
“嗯,”高老板冷冷地回了一声,一朵疑云悄然在心头升起。
“周美人胃口不好?”蓝玉烟又改口了。
“你昨夜有发现粮食吗?”周为水自动过滤掉他的风言风语。
“粮食倒是没有,不过快了。”蓝玉烟道,“我发现了比粮食更有趣的东西。”
“什么?”周为水眼神中涌出满满的好奇,等了他半天都没说,她有些着急了,“发现了什么啊?”
“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蓝玉烟小口喝着米粥,时不时地向门外看一眼,“我们该动身了。”
“不行!”周为水死死地盯着他,“粮食的事没解决我就不走。”
“你现在的内息极其紊乱,自己没感觉出来?昨晚使出的那一剑,想必体内不太好受吧?回来的时候脸白的像面团一样。”蓝玉烟声音虽低,却带着坚韧的力道,停顿了一小会,声音软下来些许,“你什么时候才学会该退的时候退该考虑自己的时候就不去考虑别人?”
“走出一步就退不回去了,”周为水咬了一大口包子,塞得满满一嘴,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去,还差点噎着了,连喝了几口粥,安慰一下可怜的嗓子,“哎呀,这都哪跟哪啊!往前走就对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蓝玉烟定了定神,不自知地笑了,“你去打扮一下,待会进城转转。”
“打扮什么?”周为水泛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