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为水下意识地挑了下眉，挂着一脸呆相地看着唐若渊，慢慢地收回了抵在墙上的那条腿，“你……在干什么？”

唐若渊瞧见眼前被分尸的桌子，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没地方吃饭了。”

“谁要吃饭了？”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周为水故作镇定地翻了个白眼，手摆了摆，道：“你快拿走，省得我看了心烦。”

周为水说着便背了过去，转身前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饭菜，唐若渊假装自己没看见，“去隔壁屋，逾期不候。”

随后，周为水听到一声沙哑的开门声，这声音像是百年未开过的门，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愣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拔腿便冲了进去。

唐若渊面不改色地坐着，没有分毫意外，他眼睛半睁半闭道：“真不吃吗？”

周为水没好气地道：“下毒了？”

唐若渊不予理会，摸着脸颊上的疤痕，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怕你饿瘦了，送人的时候交不了差。”

“送人？”周为水略微迟疑片刻，走到桌前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不忘调侃：“看不出来你这男人家家的，手艺还不错嘛！只不过比我家那位差了一点。”

“男人家家……是什么？”唐若渊云里雾里的，周为水自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心吃了去，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她家那位是哪位？脑子里浮现出蓝玉烟的脸，骤然间面若桃花。

“你猜我脸上的疤是如何得来的？”唐若渊见周为水吃完，纤瘦的手一遍遍地扶着自己的疤。

周为水很不走心地扫了一眼，随口冷冰冰地道：“小时候调皮，跟人打架又打不过人家，被刀子之类的东西划的吧？”

“是刀子划的，只不过……”唐若渊停住了，瞳孔骤缩，死灰般空洞的双眼盯着周为水，声音愈渐沉闷，“只不过，不是小时候调皮造成的。”

他见周为水提起了点兴趣，也没打算做那种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不说的缺德事，手不住地抠着桌角，“我跟你说个故事。”

周为水挺直了腰杆，瞪大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唐若渊看她滑稽的样子，不禁一笑，“曾经江南地带，有位颇有名气的诗人才子，又会弹琴，名为唐央，号称南风，他的家族则称为南风唐家。写得一首好诗，弹得一手好琴，自然常常能收获众多目光，先帝南巡，便瞧见了他。先帝颇为欢喜，就要将他带回宫中，做那紫禁城中第一琴手，先帝甚至放言，只要他愿意跟先帝回宫，良田美人封地任他挑选。可南风又怎是个花天酒地弹琴作赋之人？”

周为水认真地听着，浑身上下除了头发被风吹得动了几下，腿坐麻了也没知觉，“那他志在何方？跟先帝回去了没？”

“唐央虽以才华著名，却不同于寻常的苦吟文人，只道空余一腔报国热情。他自是去了皇宫，这样好的一次与先帝接触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去皇宫数年，领了个闲职，整日闲看白云悠悠。”

唐若渊每一停顿，周为水便急迫地问：“那后来呢？该不会就这样了吧？”

“人生总不会是平平淡淡的，他在皇宫里的日子除了弹琴写诗，就是种花逗鸟，一日便写出了一首，这首诗后来传到先帝耳朵里，至此先帝才明白唐央本就不是一只温顺的猫，于是便给了他相位。”

周为水道：“刚做官就得了相位？这让那些挤了半辈子脑袋的老臣们怎么想？”

“不服，忍着。谗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有人以乐理做文章，西离善乐，而南晋并非如此，有人便推测，这位唐大人许是西离派来南晋的奸细。又有人不予苟同，难不成会弹琴的都是西离的人？难道普天之下，就他西离人的手指长得更灵活？这就将朝堂分成了两拨势力，其中一拨就是站在唐央这边的。话说回来，唐央任相以来，当真为南晋的江山社稷出了不少力，那些人支持他也并非没有理由。”

“分党结派，这可是大忌啊！后来呢？”

“唐央一如既往地身居高位，先帝的眼睛半睁半闭。直至战争四起，他们才知道唐央更有统领六军之才。”说到这里，唐若渊忽而停了下来，眉眼微微闪烁，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前朝盛世。

周为水顺着他的思路朝下想：“唐央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贤人，只是，应该不会这么顺风顺水吧？”

“你说的对。唐央运筹帷幄，与其他三家合力平息了那场战争之后，皇帝就更没有理由对他做任何处置了。在战争之前，唐央将妻儿送回江南，在漫天杏花雨落季，做了赴死的准备，当然后来也没死，只是也没能再见到他的妻儿了。”

“这怎么会？”周为水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悲凉，她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离别之景，顿了片刻，突然张口问道：“其他三家是哪三家？”

唐若渊不经意间扫了眼周为水，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脸上，这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如晚风如落霞如细雨如长天。他回过来神，“当年武林一分为五，南风是其一，还有北火东林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