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必要动用那波人?
“玉儿,”周为水这一声从未有过的温柔呼唤,让蓝玉烟猝不及防,同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蓝玉烟先是一惊,因为此前,为水从未除了喊他全名,就是称呼“你”,而且是凶巴巴的,好似自己欠她百八十两银子一般。面色平静如水,心里那片静湖荡起了圈圈涟漪。他微微挑眉,柔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不重要,”周为水轻描淡写地带过,“我跟你商量个事,等找到千匀之后,陪我去趟西关筑家。”
“随时奉陪。”蓝玉烟脱口而出,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去筑家做什么?”
“打听一些事情,”周为水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起伏,她只是像是叙述别的事那般镇定,“我越发觉得,我与顾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先贤已经所剩无几,筑家与顾谧有着不可化解的恩怨,想必定是对他了如指掌,说不定能得到些什么。”
蓝玉烟沉寂了片刻,不经意间撇头看她一眼,心里忽而涌起一股心疼,他自嘲地一笑:“我想劝你别执着于过去,可我自己都放不下,还有什么资格对你说教?”
“真相埋在土里,需要有人挖出来。而你我,就是那些人。”周为水偏头看向蓝玉烟,眼里闪烁着万千复杂的情绪,“当年暗幕四大家族,为何会无故惨遭灭门,我不信那些同先帝出生入死的人会谋反。”
蓝玉烟心里猛地一颤,从前他只觉得,周为水是那个只顾家仇的不懂事的小女孩,方才说话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坚定,她并非仅是心有小家,也并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尽管她时常将灭门之仇挂在嘴边,但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独善其身。
“这些年来,我同你一样,一直在寻找我爹的死因,浑浑噩噩地过了数十载,到头来才发现我一直在逃避,”蓝玉烟道:“皇上封我为王,我心中早就有所猜测,我依然在逃避……”
周为水不经意地随口说道:“我们要找的有关联也说不定。”
“为水小姑娘!”周为水回头,大吃一惊,苏彩云正向他二人招手。
蓝玉烟顿了顿,飞快地捋了捋思绪,就算是苏彩云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也不该来的这么快吧!他除了不可思议,再没有其他的词可以形容了。
“彩云婶婶?”周为水欣喜地跑过去,“你怎么会在这?”
苏彩云展开双臂,迎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宠溺地一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彩云先生,”蓝玉烟向她行了个礼,满心疑问还未张口,苏彩云倒是开门见山。
“好几日前,我收到常千匀送来的一封密函,让我来此帮你些忙,我还在想你为何会来此地,密函中叫我立即出发,不得耽搁,大概是什么要紧事,”苏彩云上下打量他一番,“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啊?”
“常千匀叫你来的?”蓝玉烟神色渐渐慌张,他让苏彩云来此是帮自己的忙?
苏彩云也有些懵:“怎么了,你不知道?”
“他怎么与你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会遇到棘手之事,而且为水也在这,我就来了,”苏彩云转而抱怨道:“他倒好,催的要死,我来这待了两天也没见到人,直到今日看到柴门那场恶战,心想完了,等我赶过去,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蓝玉烟思绪越来越乱,语气愈加急躁:“柴门恶战,你确定柴门里面没人了?”
“大活人我还能看不见吗?”苏彩云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听到柴门无人,周为水不禁心头一紧,再看蓝玉烟那般反应,深知情况有多糟。她解释道:“我们猜测常千匀去了黑蛛岭,现在正要去找他。”
她低声补充道:“前提是他还活着……”
苏彩云听得云里雾里:“我越发不明白了,明明是常千匀送信要我来帮你们,结果现在是你们要去救他?”
“来不及了,”蓝玉烟转身再次向苏彩云行礼,“有劳先生了。”
苏彩云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旋即跟着二人疾步穿梭在丛林间。
黑蛛岭,位于西离交界的山腰之中。西边的山本就高大,远处望去烟雾缭绕,神秘而阴森,不似险境,而是鬼穴,还是住着最恶的厉鬼的巢穴。
尽管现在是初夏,山间依旧铺满了落叶,青黄相间,脚踩上去,仿佛能踩出水。踢开落下,土地泛着红褐色,是一种软绵的质感,仿佛稍用些力,就会陷下去一般。土地的表面铺着一层浅浅的黄沙,夸张点说,从山那头的西离国吹过来的。
与雁无归一场恶战后,柴尧在夜里含恨而终,他闭眼后,那张脸急速衰老,整个人几乎是一具干尸。常千匀并未将他掩埋,而是将他的尸体放入深井之中,井中较为寒冷,尸体不会轻易腐烂。
他在当天夜里离开柴门,一路向西,赶在天明前到达黑蛛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