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好像并不惊讶，只是视线默默地移向屋顶之上的雁无归。沉思片刻，声音空灵而又几分颤抖地问道：“去哪？”

周为水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索性随口回答：“去哪都行。”

“我……”小桃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脸憋得通红。一个是养了他十三年的师父，一边是见他第一面就替他出头的朋友，轻重自见分晓。他并不是在纠结要跟谁走，而是在想如何同周为水道别，“我不跟你们走了，周姐姐，你这一走千万不要回头，我师父心并不坏，最近不知怎么变得极端了。”

周为水脸色沉下来，她也并非不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当小桃子亲口拒绝，她多少有些难过，这种难过是多个方面结合而成的，并不是单单因为告别，她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是仍然带着笑，依依不舍又带几分俏皮：“这一走，你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啦！没事记得想我。”

蓝玉烟拉着她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姐姐真的走了！”她转身那一刻，嗓子眼里有些酸，回头向小桃子挤了挤眼，“真的走了。”

常千匀面对着外面，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挪，将二人护在身后，尽量不让屋顶上的二人看到，蓝玉烟拽走周为水，直到常千匀退到屋内，关上大门。

“快，跟我来！”常千匀利索地移开桌子，跪在地上，徒手去把地面上层的土，他二人赶过来帮忙，很快扒开了土，其下是一扇暗门。只见常千匀从腰间摸出四颗棋子，分别置于四角，手指快不见影地在板块上滑动，像是在画一个复杂的图案，指尖所到之处，细土微尘皆纷纷让路。

“咔！”一个闷沉的声音自地下传来，他飞快地收起棋子双手按在板块上，好似有两个把手一般，揭开了暗门，“一个一个下去。”

“我先下，你跟我后……”

蓝玉烟话还没说完，周为水便已经抢先跳了下去，她不以为然地道：“这种危险刺激的事，当然是我来做。”

蓝玉烟深吸一口气，心里憋屈地想：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不给自己一个面子。他跳下去后，却不见常千匀跟过来，抬头向上看，他正蹲在地上，即将将门关上。

眼见着常千匀将要盖上门，他心里开始发慌，一手抵住了门，焦急地问道：“你不走？”

“不走，没能帮到你想要的，抱歉了。”常千匀摇了摇头，轻声飞快地说道：“顺着暗道一直走，看到一丝亮光处，就用剑捅开，那里就是出口。这条暗道是我布置的，师父不知道，绝对安全，只要你信得过我。”

“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快下来！”蓝玉烟愈加使劲，却看不到上面的常千匀已经布置机关，他的一身本就不大的力气，在机关面前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常千匀！你会没命的！”

周为水来帮忙，当然同样无用。在门完全合上之前，常千匀玩笑般的笑道：“我还有些事情尚未完成，待我做完了，就去你府上找你。”

最后一丝亮光在最后一颗棋子落位之时，被黑暗全然吞噬。

布好机关的那一刻，他坐在地上，夹杂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也不知是喜是悲，反正是笑了，像是对他自己笑的，又好像不是。他本还想让蓝玉烟替他向胡精儿带句话，“我回来之时就娶你”，只怪自己那时太过投入于机关，再想起来时，门已经全然合上了。

苍穹之下，草屋之上，二人南北对立而坐，双目紧闭，身体也无任何动作。他二人平空为棋盘，草木块石为棋子。

小桃子躲在一根柱子之后，向外偷看。常千匀在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的魂吓跑了。小桃子就跟看到鬼一般地盯着他，“你怎么没走？”

“该走的时候，我就会走。”常千匀故作玄虚，视线已然落到二人身上，不由地为周为水和蓝玉烟感到惋惜：错过了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浩大场面。

方圆二里的细小的枯枝和石子皆平地而起，从四面八方向中心袭来，飞到茅草屋外停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石阵。黑压压的一片，又像是筑成了一间囚牢。其间石子与枯枝的位置变幻莫测，相互交替围绕在二人身边，等待时机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二人巍然不动，石块的移位却接触不到他们分毫。因此二人处于僵局。

细细看去，雁无归的丰满的脸颊在不住地颤抖，只见他猛地睁开眼，身后的碎石之类形成一条长龙，正对着柴尧张牙舞爪，像是随时等待命令，前去将他吞噬。

柴尧双臂渐渐展开，本不动如山的双肩轻微地抖动一下，双手由掌变拳，攥拳的那一瞬间，他身后的碎石同样组成一条长龙，甚至比雁无归的那条还要大上些许。

两条龙已经全然遮住了天色，本是辰时，日正高升，却被双龙吓得退了回去。天色死气沉沉，像极了人脸的阴沉，在哀叹在感慨。

“砰！”一声如雷般的巨响自头顶响起，常千匀和小桃子若不是躲得及时，直接要被这落下来的杂七杂八东西给砸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