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的一个较为平缓的小山丘上,立了几个靶子。很远处一个年轻人又瘦又高,腰带束着的腰从远处看似乎只有碗口那般细,他单脚立在一个还没前脚掌粗的木桩上练习射箭。
箭飞出去不少支,只是没一支射中靶子的,别说中心了,连个边也没擦上。
“二师姐,饶了我吧,我快不行啦!”那人向山中亭子的方向喊过去。
亭子里坐的自然是沈棠,四年过去,沈棠的容貌丝毫没变,还是那般清冷得一尘不染。唯一变化的,是她的琴声愈渐深沉了。
“哈哈哈,蓝师弟”天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蓝玉烟抬头一看,便失去了重心,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他将手中的弓箭往旁边一扔,笔直地躺在地上,一只手指着天上,“韩音时,你笑什么笑?”
韩音时下一刻便落在他的头边,蓝玉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连忙往后跳了两步。
挠了挠那乱似鸡窝的头发,随后作了一辑,“那个三师姐,哦不,韩女侠,怎么有空光临这鸟不拉屎的后山了?”
韩音时将落到身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身后,头往旁边一摆,“我呀,我是觉得院子里太凉快了,来着鸟不拉屎的后山晒晒太阳,听听二师姐的琴声,顺便看看猴子表演。”
韩音时话音刚落,便飞向了沈棠的亭子,等到蓝玉烟反应过来,早就逃之夭夭了。
“韩音时,你!”蓝玉烟一气之下捡起地上的弓箭,便向亭子射过去,射靶子射不中,射向亭子倒是很准,沈棠和韩音时各自一侧身,那箭便从她俩中间穿了过去。
“蓝玉烟,你找死啊!”韩音时怒吼了一声。
“音时,”沈棠停下了拨弦的手,拉住了即将要去打蓝玉烟的韩音时,“你也别去笑话他了,他这也不容易,晒掉几层皮了。”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往外跑的。”韩音时嘟着嘴,玩着那缕不安分的发丝。
沈棠笑了笑,擦拭着那把梧桐木琴,“小孩子,让他整天呆在这后院和后山,肯定是呆不住的。”
四年前,于焱去找画上的人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反而路过紫杨城的时候,遇到了整天在街头鬼混的孩子,他见这孩子有缘,便将他带来回来。本来只想带他回来当个书童,没想到闫老头子喜欢这孩子鬼精诡诈的样子,收他作了关门弟子。
蓝玉烟在扶苏门混了三年,整天除了逗鸟就是遛狗,闫正清也不管他,一年前他突然溜了出去,当闫老头子在感慨这关门弟子就这么没了的时候,这蓝玉烟又奇迹般地回来了。
回来之后放言要好好学武,将来好报效国家。这句话让扶苏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笑了几个时辰没住。
之后,闫正清就让沈棠教他练射箭。
沈棠是明白其缘由的,只是蓝玉烟不懂,他静不下心,耐不下性子,总是箭刚搭上弓,甚至没瞄准就立马射出去了。
习武之人,除了基本功之外,技巧类的兵器,首先是射箭,因为其是最远离对手的,也是危险性最小的。最后是短刀,两人对峙时,短刀出鞘往往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除此之外,练习射箭也能很好地打磨一个人的心境,这比念佛敲木鱼有用得多。
韩音时看着远处竹竿似的身影,低声地问:“师姐,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昏了头了,怎么会收了他这么个混混?”
沈棠不说话,只是浅浅地一笑。
蓝玉烟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他也想像韩音时一样飞来飞去的,可惜他的轻功实在太差,他那轻功不叫飞,只能叫跳,顶多几尺远。
蓝玉烟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外面的人觉得扶苏院好啊,挤破脑袋想进来,可是啊,只有我们这些里面的人才知道,踏进扶苏院门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个人了!”
韩音时:“……”
沈棠:“今日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再练。”
后山的黄昏是极美的,那落日像是个羞涩的少女,半张脸掩在苍翠的山间。朝阳不似落日那般羞涩,朝阳常带着三分激情,唤醒后山,唤醒整个扶苏院。
阳春三月,水红的海棠和纯白的玉兰竞相开放;花谢了之后便入了夏,盛夏的蝉鸣如乐曲一般宛转悠扬;深秋时节起雾,三尺之外不见人影;寒冬来临,白雪飘飘悠悠地光临这漫无边际的后山,雪松挣扎着露出点苍翠点缀这一片雪白。
前方飞来一只小小的白雀,落到了沈棠的肩头。沈棠从白雀的羽毛中间抽出一卷小小的纸卷,白雀闪着翅膀飞走了。展开纸卷一看,几个字是乱序排列的,沈棠迅速将其提取出来,八个字:
“紫杨树林,无一活口。”
沈棠瞬间脸色一沉,纵身一跃,白色的声影仅在树木间闪现了几下,便再也看不见了。她去了前庭。
韩音时先是一愣,随即拽着蓝玉烟走开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只好一路开着玩笑赶往前庭。
韩音时:“蓝师弟,你这次出去,摘到桃花了没?”
“啊?”蓝玉烟一皱眉,随后撇了撇嘴,“韩音时,你有没有点师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