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道:“慎大统领出来前,可并未让你杀人,只让你带几个人回去,你要是全都带回去,你说他,会不会和你一样笑得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当然,只有甲矛一人,至于另外十人,还在笑。
“都他娘的别笑了。”
十人立刻闭嘴,面容严肃,仿佛之前笑的根本就不是他们。
这收放自如的功夫,着实厉害。
甲矛眼神不善的看着宁海,心想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他可以肯定,要是真把人都带回去,他就得死了。
刚才说的话,不过也只是威胁而已,并不打算真的做,没想到会被这个小子给揭破,他现在很后悔,没在大堂直接痛下杀手。
甲矛道:“好,那就过来,不过等到了地方,你要是不后悔,老子佩服你。”
宁海还真就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甲矛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还要一个,女的,谁来?”
“我。”
轻纱从洛倾城身后走了出来,眼中虽带着惧意,但当看到宁海时,看到那些一起长大伙伴时,这股惧意,就化成了勇气。
为在乎的人而付出时,脸上总会有神采飞扬,心中亦九死不悔。
一种不亚于太阳的光辉,会笼罩着这人。
轻纱在宁海的身边,两人相识一笑。
虽然他们不过十岁年纪,但已经懂得。
洛倾城十指深陷肉中,血一滴一滴落下,鲜红刺目。
她却并未觉得痛。
以往她出去时,这个大家庭,就会交给宁海和轻纱来作主,而两人也做的极好,从未让她失望过。
她的心很痛,就如一块海绵,被一手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挤出来的却不是水,而是血。
她胃部翻涌,想吐,却没什么可吐。
想哭,但哭不出来,泪花闪烁着,张着嘴巴,也只是张着嘴巴。
因为没有声音,好像在这一瞬间,她哑了。
甲矛嘴角上扬,他喜欢看到这一幕,别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开心。
天下凭什么能有开心人,他都不开心,别人就更不能开心。
他道:“有胆魄,不过到时你们就会后悔了,一定会后悔。”
他想起了所有带回去的人的死状,他就忍不住的打了寒颤。
他连忙摇摇头,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有些东西,是不能想的,因为一想起来就仿佛身临其境,就比如将一根根铁制的签子从指甲中钉进去。
甲矛道:“人有了,便给钱,对了,钱照旧还是那个数,但还要再加上三块灵玉,你不会没有吧?”
洛倾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得寸进尺,只是赤裸裸的得寸进尺。
但她不敢不给,她不能死。
她从须弥戒中取出丢了过去。
甲矛接过,那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三块下品灵玉,不错,不错了。
这东西他自然不会交出去,而是分给带来的人,他肯定是拿大头。
吃独食的习惯不好,特别是在别人看见的情况下还吃独食。
那不如大大方方的分出去,也能收点人心。
本来一开始,他是打算暗中敲竹杠的,只是因为宁海的言语,打乱了他的计划,只好变通一下。
不过也无妨了,这次的任务完成,回去后,肯定能得到奖赏,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甲矛心满意足,带着宁海和轻纱离去,只是临走前,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他现在心情正好。
畅快淋漓的大笑,如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洛倾城站在原地,仿佛丢了魂一般,眼神空洞无丝毫神采。
乌云压顶,晚风呼啸。
天气阴沉的可怕,亦如洛倾城此刻的脸色。
院落中树干上新长出的嫩芽,被风吹落,或许不出一夜,翠绿的嫩芽就会丧失它娇艳的颜色。
闪电划过,在一瞬间,将傍晚照的亮如白昼。
雷声紧随其后,仿佛欲要荡尽世间污秽,重还天地一片清明。
瓢泼大雨打下,将一直站在院落中的人全身浸湿。
冰冷的雨水,总算让她有了几分清醒。
她没有找地方躲避,而是扭头看着一间屋子,这屋子和其他房间不同,因为它是亮的,有温暖,有人气,门也未关。
风吹雨斜,便会落进去。
所以门口是潮湿的,迎着风,没人喜欢站在那,那里也没有人。
天黑了,只听得见雨声,只看得见烛火。
良久良久,也不知久到什么时候。
对于坐在屋中的人,自然不久,可对站在外面的人来说,却已经很久,久到度日如年。
李道一的声音传出,“护得住一时,总护不住一世。”
洛倾城沙哑的嗓音响起,“所以我就不该护?呵呵……哈哈哈……我也没有护住,我什么都没有护住,我连和他们说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屋中沉默。
洛倾城跌跌撞撞的离开。
李道一道:“你若将用在男人身上的功夫,用在修炼上,你或许能护住。起码不用这么无力。”
洛倾城一言不发,路过屋子时,并未朝屋中看一眼,就连头,也没有偏。
她一直盯着前方,不是想看见什么,难道那里会有两个孩子在等着她。
触目所及,是黑暗,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希望。
而没有希望的黑暗,才是真正的黑暗。
洛倾城回到了自己的屋中,这一刻,她哭了。
没有放声哀嚎,只有眼泪不停的掉,带着一股悲戚。
她一身雨水,眼泪掉下,便已分不清。
但若细细感受,却能知道,雨水冷,而泪水热,因为它带着落泪人的辛酸与悲楚。
它希望用它自己的身体暖了主人的心,只是它落地即融。
烛火摇曳,仿佛随时能被风吹灭。
这微弱的光芒,依旧照亮屋子。
能看见,有一个人带起斗笠,身披蓑衣,背负着一柄剑鞘。
他缓缓走出这屋中,走入雨幕,走入黑暗。
他如幽灵一般,消失在了这个地方,悄无声息。
只有烛火,还在恪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