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喊,也没跑出去。而是转过身来,看着把自己带到这里的青衣公子,青衣公子扶着墙,正大口的喘着气,一张清正俊秀的脸跑的涨红。
代越上上下下打量面前这个人,认出对方身上穿戴的是翰林院编修的服饰,那说明这人是翰林院的人,可他又觉得不太像。
怎么说呢?
这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透露着一身的书生气,可看他这模样,哪里有半点文人的端正持礼,用朝堂上那些文官的话说,简直是有辱斯文。
代越却觉得有趣,他在宫中十几载春夏秋冬,从没在身边见过这样矛盾的人,而且这人竟然还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挑了挑眉,矜傲的问:“你是谁?”
青衣公子喘着气,抬头看他一眼,眼里忽然闪过几分复杂的神情,像是欣喜,偏又有几分疑问,但还是回答他说:“于淮音。”
于淮音啊,这个代越知道,去年秋闱的榜眼嘛,父皇还在他面前夸过他文章写得好,后来在翰林院任职,他看着眼前这人,在心里点头,对的上,心里的戒备便稍稍卸了些。
说了自己的名字,于淮音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四周,嘴里嘟哝着什么。他说的小声,代越没听太清,只依稀听见他说什么“做梦”“时空回溯”之类的话,都是他听不懂的。
这人好像并不怕他,而且还敢在他面前直呼他的名字。代越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又问:“你刚才跑什么?”
于淮音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样,忽然激动起来,说:“对!有人要杀于淮音,翰林院里有人要杀于淮音!”
说着他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代越,你得救他。”
像是在交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后来代越对自己与于淮音的初见时常感到疑惑,因为他记得那日自己穿的是明明常服,也并未束冠,身边也无宫人随从,既如此,何以于淮音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于淮音给他的回答是,“殿下未曾见过微臣,微臣却早已窥见过殿下尊颜。”
这个答案很合理,也很有说服力,可惜代越不信他——原因很简单,遍寻宫中内外,除去他父皇与母后,再无一人敢当着他的面,直呼他如意。
那日相识之后,他时常会去翰林院找于淮音,于淮音有时在誊写书册,有时在整理文卷,还有些时候,在看从宫外买回来的市井话本子。
哪怕是后来,他从翰林院出来,去了礼部就职,代越也能常在他的案头翻出几本来,都是其时买的最火的那几本。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有看过于淮音看流传于市井里的话本子了呢?好像是他登上皇位以后,于淮音的案头,就再也没有话本子了。
如今倒是又看上了,代越摇了摇头,发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于淮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