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后，他们深入了奥拉夏荒原的腹地。

自费兰多卡萨出发，一直到他们抵达南境的首府维·奥芬妮，帝国开阔的公道上都充斥着来往的车马行队。乘坐在成摞货箱上的远行商人惬意地哼着奥芬妮人的民谣，满怀着期望驶向满溢出机遇和财富的帝国核心地域；形单影只的落魄诗人漫步在路旁，举着大片的蒲叶，兀自抱怨着闷热的天气和自己糟糕的运气；负责巡逻公道的士兵们见到他们迎面而来，便主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并以端正的礼仪向他们致意。无论是喧闹的公道上，还是暂宿一夜的城市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什么，哪怕在很深的夜里都不见消停；无论队伍行进到哪里，熙熙攘攘的人声总包围在他们的身旁。

——但这一状况在他们迈出维·奥芬妮东南城门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地改变了。

在维·奥芬妮备足了穿越沙漠所需要的物资并稍事休整之后，这支由弥斯率领的部队便踏上了去往科维尼人领地的道路——一段如此寂寥的道路，与此前的喧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非是没有任何声响，普通的车轱辘声、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乍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当然，道路上也并非没有活人。

唯一的区别只是，走在这条道路上、去往维·奥芬妮的人们，他们并不说话。

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晦暗凝重的表情，衣衫褴褛的路人迈着痛苦的步伐，仿佛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一样；那些饱含绝望的浅褐色眼里没有彼此，除了自己背井离乡的痛楚之外别无他物。

行尸走肉一般的行人，贫瘠、干旱的土地，以及，逐渐令人窒息的炎热空气——

另外，还有混乱。

这就是此刻，科维尼人正在经历的东西。

这就是，费兰多卡萨的贵族们正在饮酒欢谈的当下，帝国领域的另外一处正在上演着的事情。

——弥斯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以免自己忘记，这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正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同时存在于帝国的领土之上。

终于，他们到了连活人的影子都找不见的地方。

在一片黄沙的中央，弥斯做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停下。在他们的不远处，弥斯还能够依稀瞥见一具半掩在沙土中的马尸，以及更多的、零星地散落在各处的人的尸体，看样子还没有死去太久，很大可能是倒在了试图穿越荒原的途中。在这片了无生机的地方，缺乏补给的马匹因为精疲力竭而累死是常有的事情，更不要说有些绝望的人们甚至试图徒步穿过这片荒漠。

穿越奥拉夏荒原本来并不是从维·奥芬妮通往科维尼人领地的唯一途径。维·奥芬妮的西南面有一条公道绕过了奥拉夏荒原的边缘，那也正是当初第三皇帝建设日落堡垒时采用的运输路线。但相比于直行穿越沙漠，沿着平坦的公道绕路而行则要耗费两倍以上的时间，按照当下的最紧要需求，弥斯并没有考虑那条路线。

另一方面，当下南方的形势还不够明朗，他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领着队伍迈进了敌人的势力范围。要躲避敌人斥候的侦查，大摇大摆地走在公道上或许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罗吉！”

“在！”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作出了回应。

“……请问……您叫的是哪一个？”

“我叫的是你们俩。去前方侦察一下，机灵点。在得到报告之前，我们会在这里先稍事等待。”

“大人……恕我冒昧，但如果您想要机灵点的斥候，这俩家伙是您最后应该考虑的人选。”

弥斯并未因为艾利梅尔的建议而就此改变主意，“我需要的是一对能默契配合的搭档。如果发现了什么情况，就派遣一个人回来报告，另外一人继续往前搜索。沙恩，多分配给他们一些口粮和水。”

“是，大人。”

“我们办事，保证让长官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