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睁开眼睛，动了动耳朵。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母亲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抬起脑袋，王二狗看着母亲的脸，真漂亮，岁月根本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些什么，她依然年轻的像个少女，脸上的笑容也像太阳一样明媚。

“喜……喜欢……”

难得看见母亲这副模样，王二狗突然结巴了起来。他都快忘了上次看见母亲笑得这么灿烂是什么时候了。

从他记事儿开始，母亲每天都是板着脸，总是骂他，打他。王二狗知道母亲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害怕他学坏，害怕他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害怕他将来变成一个人见人烦的废人。

王二狗没有父亲，小的时候不懂事儿，他还总会在意别人说他是个没爹的孩子。可是等他懂事儿了之后才发现，母亲一直在默默地充当着自己的父亲。她用自己瘦弱的身板扛起了这个小家，从来没有饿着过王二狗。

所以王二狗很少会气母亲的打骂，母亲已经很累了，王二狗不希望因为自己犯浑而让她平添一份烦恼。

“说起来，你和柔柔还算是青梅竹马呢……”

又拿起了一块馒头，二狗的母亲将它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生怕再被卡到嗓子。

“不过咱们先不提李柔看不看得上你，就说李文仓他能让你做他女婿吗？”

“他们老李家的大女婿和二女婿可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就你这小身子骨……费劲能入李文仓的眼啊……”

“我李大爷跟我说了，他很看好我！”

一听到母亲这样说自己，王二狗有点儿不乐意了，把前两天李文仓跟自己说过的话全都跟母亲重述了一遍。二狗的母亲听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王二狗，脸上的笑容有所减少，

“你又去找李文仓了？他有没有给你抽烟？”

“啊！没有没有！我想跟李大爷要可是他没给我，他只跟我喝过一次酒，就是铁蛋儿娶媳妇那天……”

看着王二狗的眼睛，二狗的母亲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王二狗的话。

“既然李文仓说让李柔自己找喜欢的，那我们这些老一辈儿的也就不方便插手了……”

“所以啊娘，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讨女孩喜欢啊？当初我爹是怎么把您追到手的？”

一提到王二狗的父亲，二狗母亲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些，不过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她来说，这个生活在她记忆里十几年的男人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见母亲没有说话，王二狗愧疚地低下了头，

“您别生气……娘，是我这张嘴又不值钱了……”

“我没事儿，刚刚你那句话还真是说对了，我和你爹还确实不是什么父母之命……”

二狗的母亲摇了摇头，眼睛里又多了些温柔，似乎那段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又重现于眼前，让她再次品味年少时的朦胧与爱情的美梦。

“娘……那您给我讲讲您和我爹的故事吧！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听过呢……”

王二狗一看母亲并没有生气，便想着试探一下。他确实对自己的父亲很好奇，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村子里的也人只会说他没有爹，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爹，他爹是怎么死的，王二狗是一概不知。

看着王二狗来了兴致，二狗的母亲倒也没有拒绝，放下手里的馒头，二狗的母亲支起了下巴，

“你爹啊……他是个好人……”

“他不是咱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是从城里来的老师……”

“我爹居然是个老师！”

一听到这句话，王二狗不知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过任何有关于老师的物件，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

“可是咱们村儿里没有学校啊！我爹这个老师跑到咱们村儿里干嘛来了？”

他们村子里确实没有学校，王二狗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和田里的农民生活节奏一样。因为离他们这个村子最近的学校是在两公里之外的镇子上，每天王二狗都要走来会两公里的山路。

一想到以前上学的日子，王二狗就开始瑟瑟发抖，他是一点儿也没有继承自己父亲的脑袋，根本不是个读书的料。幸好母亲没有逼着自己读书，否则的话王二狗可能早就疯了。

“以前是有的……只不过后来拆了而已……”

“你爹是城里派来下乡的义务教师。当初来的时候你姥姥姥爷都还活着，就借住在我们家里。”

“我懂了！然后您和我爹每天生活在一起，日久生情！我姥姥和姥爷也都喜欢他，然后你们两个就生了我！”

说着说着，王二狗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在屋子里蹦跶着。这种趣事儿对于他来说比外面那些没有营养的传闻更有意思。

“贫嘴！你还想不想听了？”

二狗的母亲看到儿子闹腾的样子，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一看到母亲要变脸，二狗赶紧乖乖地坐了下来。

“娘，您接着讲，我不贫嘴了！”

“算了！我没有兴致了，你赶紧吃饭，我好去刷碗！”

“啊……”

根本不管王二狗脸上的失落还有他反复的乞求，二狗的母亲就是不开口了。无奈之下王二狗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饭吃完，顺便还帮着母亲把碗刷干净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收获的季节，村子里却总是显得有些荒凉。路上的狗少了，出来溜弯儿的人少了，白天也少了……

似乎马上就要到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