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 失心(2 / 2)

“李叔,您也回去吧,这两天辛苦您了……”

“桐子……”

李叔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开不了口,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江桐努力的对着李叔挤出笑容,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李叔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江桐内心的伤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抚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叔转身也离开了。

“有事儿就来隔壁找叔……”

天空开始落下了雨滴,一点点打湿了江桐家的院子。江桐从父亲的枕头下拿出了那根被父亲摔碎了的旱烟枪,抱在怀里,眼泪终于是控制不住,随着漫天的雨水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他只能恨自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去参加高考,可能事情就不会变成这般境地。不知不觉间,江桐又回到了他上大学之前的那个心性,自卑且懦弱。

他只能将一切的悔恨吞入肚里,慢慢咀嚼咽下。到最后,这间破旧的小屋只剩下了他自己,连太阳都不愿意将阳光洒进来。只有冰冷的雨水一点一滴打湿着江桐破碎的心。江桐拿着父亲的烟枪,朝着门外走去,任由雨水落到自己的身上。那些冰凉正在熄灭这个孩子身上仅剩的一点点火光。

这几天天气真的很差,雨水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村里的人看着阴沉的天气苦不堪言。雨水一天不停,他们就一天不能下地干活,如果任由大雨这么下下去,那么今年的庄稼就要遭殃了。

可是天公不作美,乌云又一次的聚集了起来,豆大的雨滴再次降临人间。江桐跪在父亲的坟前,雨水再一次将他还没有吹干的衣服打湿,身旁的几株杂草躲在江桐的身下,似乎是在祈求他的庇护。

江桐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如果不是日月的交替,江桐可能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可那又如何,时间就是个骗子,把江桐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都带走了。从母亲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孤儿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撑伞。无论大雨将他淋成什么样子,他也只能抬头看着天空,却不敢控诉老天爷的不公。

雨越下越大,老天爷似乎也很心疼这个孩子,在天上为他哭泣。可是江桐并不太需要这些,他想要一个家,可是家里已经空了,除了四面白墙之外一无所有。江桐抓起身前的一捧泥土,添到了父亲的坟上。

眼泪混杂着雨水流进了江桐的嘴里,他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这几天他掉的眼泪实在是太多,汇聚成了一条条河流不知流向了哪里。周围开始刮起了风,吹动着江桐湿漉漉的头发,江桐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父亲的墓碑,

“爸……天气有点冷……”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它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还不够,又把我妈也夺走了……我真的成了一个孤儿了……”

“你在下面还好吗?我真的很想你……我也想下去陪陪你啊,这样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这场雨下的真好,又湿又冷,人间似乎真的没有那么温暖……”

江桐低下头,用沾满污泥的手擦着眼角的泪水。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也让他看淡了生命的意义。他真的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人间太冷了,冷的他浑身发抖,四肢躯干已经麻木不堪,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从怀里拿出父亲给自己写过的那封信,因为下雨的缘故整个信封都已经湿透了。江桐没有打开它,而是将那封信埋进了父亲的坟前,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现在他要还给父亲了。

“对不起了……爸……”

“傻孩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桐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头顶的雨水突然间骤停了。摇了摇头,江桐觉得是自己被淋得有些迷糊了。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陪在父亲身边,化作白骨之后也可以为父亲守着这座坟。

“小桐……”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江桐猛然抬起头,突然发现头顶多了一把雨伞。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江桐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柳姨……琳达……”

“真的很抱歉……没能当面和你们说声谢谢……你们对我的恩情……我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江桐觉得浑身发软,眼前已经出现幻觉了。他真的很感激柳姨和琳达,如果没有遇见她们两个人,江桐早就已经在那些车水马龙之中被孤独所吞噬,或许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江桐还想再抱抱柳姨,感受一下她怀里的温度,就像母亲一样。只是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对不起……”

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这是江桐这几天来笑得最真切的一次。他似乎看到了远处的光芒正在指引他,将他的灵魂带到父亲身边。他真的太冷了,冷到不愿意再睁开眼睛看一看身后的二人是否是真实的。

大雨突然间停了下来,微风吹着墓地里的杂草,几株嫩绿在不经意间从这片废土之中冒出了头,准备迎接阳光的洗礼。

所有的灵魂,都在远处的乐土之间相互交融,凝聚于心。

柳姨扔掉了手里的雨伞,朝着江父的坟前鞠了一躬,琳达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行礼。微风很温柔,江父坟前的杂草随风而动,似乎是在回应着母女二人。

“小桐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替您好好照顾他……”

琳达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如果不是母亲叮嘱她这里不能大声喧闹,她早就跑过去抱着江桐痛哭了,不会任由江桐就这么倒下,被泥土淹没了身体。

“琳达,帮妈妈把小桐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