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你——”鳞十三真是有些无奈,摇摇头沮丧道,“算了,看来你是真记不起来了。那本神君就提点提点,你还记得你上了云暗雪山后去了那颗仙树下吧?”
玄引微微一想,好像有这回事,但跟自己在王城逃命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现在自己就想知道灵儿到底怎么了:“嗯。”
鳞十三伸手将炭盆上的水壶取下,又倒满一杯才继续道:“后来我不是说要带你去四处逛逛吗,于是本神君就御了一方灵石,本来飞得好好的,可惜忘了你是个人族,飞到高处你竟然吓尿了裤子,导致仙术失灵,害得灵石撞上了正在维修的殿宇,你也被埋在其中,是紫虚救了你。”
这么说刚才真是个梦?埋在其中?玄引半信半疑地瞅了瞅自己胳膊,再看看满屋的格局,当真是无比气派,看其中仙鹤铜器烛台每一样都不是俗物,以及与碧湖泉混元宫中一致的浮空石块,玄引终于是确定自己刚才做了个梦。
“既然醒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玄引也没动,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自己绝对没吓尿裤子,定是鳞十三仙术一般硬充胖子才惹了事:“我睡了多久了?”
“七天。”鳞十三一饮而尽,突然神情迥异地盯着玄引,看得玄引发毛时他才说,“你又闯祸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吵嚷声,声音越来越近,像吵架一样,充满情绪。
“这样不好吧,人不是还没醒吗?”
“我看见他醒了。”
“可,那巨石撞上殿宇是个意外啊!”
“哼!让紫胤师兄损失三百年修为总不假吧?何况还有一月前的雪崩,神宗死了多少人,百余弟子!他就是个妖魔,今日必须替天行道!”
“好!”
“我同意,杀了他为师兄弟们报仇!”
“走——”
玄引听得浑身哆嗦,嘴角却抽搐着挤出一句话:“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鳞十三摇摇头道:“你做的那些事,食肉寝皮,我看也不为过。”
玄引听见殿外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接近,而
他却在一步一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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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恢弘殿宇之中,金色大柱林立,其上云纹飞动,无处不在的蓝色浮空石正绽放蓝光,而殿下罗列开来的古铜大炉正跳跃阵阵紫光,殿前长案边一枚精致的熏香炉中一缕香烟扶摇而上。
这熏香尤其难得,其中有多味药材并龙涎香共同研磨而成,对醒神定惊颇有奇效。这个法子也只有顶级医者才能想出,但能负担得起这些原料的也绝非常人。
此时,案前的榻上一人半起身,一手颤抖地抓住被褥,一手放在一名白袍老者手中。榻上的年轻人一脸苍白,青紫的唇齿搭叠间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无限的恐惧,旁边怀抱拂尘的老者正在凝神为他号脉。
良久,老者才捉起年轻人的手放入被褥之中再度盖好,却始终不露声色。虚弱的年轻人拧眉道:“仙尊,您如实说吧。”
白袍老者这才起身背对而立,语气平静道:“嗯,三百年修为尽失并非信口开河。”
闻言,年轻人全身的力气仿佛恍然被抽走,身子霎时俯了一下,这个打击对他而言恐怕太大了。
“仙尊,紫胤没事,您不必忧心。”年轻人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终究还是无力地趴在了床沿上。
紫虚听到这些,心里也不好受,摇摇头道:“好在性命无忧。”
紫胤神色突地飘渺起来,随后是不可置信的冷笑,他想到了曾埋在废墟中的少年玄引,自己原本只是想去试探他的身份,没想到竟然遭此大劫,一切都显得突然而又匪夷所思:“仙尊,那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在瞬息之间吸走紫胤三百年修为?”
“他就是女娲上圣《隐士录》中所述的‘魔婴’,只不过如今长成了魔童。”紫虚波澜不惊,淡然道来,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惊讶,“在人族九州曾杀玄门弟子,得罪九州豪族,招惹江湖门派,又深陷九州权利漩涡,为求一线生机而前往苍雪盟藏身。一月前与玄灯新主百里凝霜误入混元宫拿走混元珠的就是他,本尊前去索珠却遭遇他的仇家截杀,这才激得他魔怔引发雪崩,摧毁我神宗殿宇无数性命百条。”
紫胤痴痴凝神盯着紫虚后背,不可置信的他良久才释怀地悠悠说道:“难怪紫胤探不出他的身份——可他究竟是人族还是妖魔?”
“就人族而言不过无灵废物。但于魔族而言,或可——毁天灭地!”
“这么说来我能活下来,纯属幸运?”紫胤微微有些颤栗,却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平,摇摇头又道,“仙尊为何引他来我云暗雪山?”
其中的几分不解加有几分埋怨,紫虚又如何听不出,也并非他无情,实在是有更大的苦衷:“邪魔附体,一损俱损,本尊也曾尝试收服,哪知却在人族面前丢尽颜面。如此,再留他于人族地界必然掀起血雨腥风。云暗雪山冷寒且有混元珠及灵气镇压,或可镇住那魔力一时。”
“可管不住一世啊!如今吸走紫胤三百年修为,他的实力足以碾压人族地界任何玄门,一旦离开这云暗雪山,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所以,我们只有四年的时间。”紫虚回过身,伸手向前,混元珠豁然出现在手心,再一收手已悬浮紫胤眉前,“你丹气薄弱,以混元珠强行滋养二日,凭着此前的经验,三年或可重回先前失去的三百年修为。”
“仙尊,这——紫胤何德何能?”传说中的镇门至宝,从未有人有缘得见,更别说使用。
“危难之时,你未失去方寸至他死地,得知他吸走你的修为,其身份已不用再探。你本可有机会杀他,却吩咐师兄弟救他,这就是道。”
正在此时,门外已有脚步声噼啪而来。
“仙尊,不好了……”
来人推门跌入,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朝腚子后仓惶指去:“师兄弟们将熊眼少年捆上了天雷阵刑柱之上!”
“什么!”
案前两人皆是异口同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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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阵形似八卦阵,设在云暗雪山最为宽敞的绝壁山巅,似如一方祭台高耸,阵中八位分列八根数人粗的刑柱。
此时艳阳高照,玄引还是觉得冷,被捆仙索五花大绑捆在刑柱上的他肚子咕咕直叫,而刑台之下数百神宗弟子正等待天神降怒,释放劫力将玄引灰飞烟灭。
鳞十三就站在刑台边缘,依旧扇着扇子,看玄引就要与世长辞,他却悠闲地散着瞅着远山风景。
玄引见状,没好气喊了一声:“喂,鳞十三,我说你是来送我一程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鳞十三回身停下扇子道:“有区别吗?你这命,早晚有这么一天的,这里风水极好,你就感恩戴德吧。”
看来是真没救了,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这就是命啊?奚若,你说这不是命,可现在你说我这不是命是什么?哎,可惜没顺便把遗书也写了,也怪我笨,玄门那是妖魔死敌,要我赎罪不就是死吗?
玄引抬头看了看虽烈却不暖的骄阳,又望向鳞十三:“你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我才能死,我又冷又饿,要不来把火吧?”
鳞十三却理也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