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究竟去了哪里？”

长央宫中，灯火辉煌，只是莫大宫殿仅有姬若雪一人站在端头，此时背对殿门凝望自己那一方光芒万丈的尊位，神色之中却是殇愁与不解。

昔日往事沉浮，那个着紫衫道袍身背无极八卦阵插五行旗的师兄广云子仿佛又站在了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师妹，以你我修为天地虽广袤，来去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为何你偏偏喜欢在这沉闷的王宫中一留二十余载？这人族究竟有何魅力值得你枉费韶华？”

“师兄，自巫妖大战落幕女娲上圣追责起，九霄便不再是我们的家！好在当初未及九荒，否则哪有你我今天的舒坦日子！”

“可九州之大，有千万个地方胜过这王宫。”

姬若雪回想起东宫新主方立那日自己与天师广云子在后殿相会情形，广云子多有规劝之意，最终却也是承诺深情相陪，一番云雨过后随即为自己筹谋前路，只是那日一别却再未见到人。

如今二月已过，姬若雪用尽一切手段终未寻到有关广云子的半点消息。宠爱自己数千年的师兄竟徒然不告而别，这一点姬若雪想不通：“师兄，若雪知道你不喜这深宫，本以为你会为了我留下，只是你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了！天地广袤，以你之能，来去弹指一挥间，你叫我去哪里寻你？”

“师兄！”情到深处姬若雪胸口一阵生疼，头也随之一晕，由此险些摔倒在地，蹒跚之中终究是扶住梁柱才定住身形，只是那张冷艳面容顷刻间多了些孱弱与悲痛。

“娘娘！”

殿门口传来贴身侍女青鸾的声音，姬若雪强撑身子走到案前，却始终未准备好见人，此时索性背对殿门调整情绪：“进来！”

殿门“吱呀”打开，空洞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有些令人惊悚，青鸾回身合上走上前垂头拱手行礼，低声道：“娘娘此时不该就寝了吗，唤属下是发生了什么？”

“国师如今还没消息吗？”

看着姬皇后一袭漆黑的长袍背影，青鸾怔了怔，小心翼翼道：“娘娘，天师道法超然，或许云游几日便会归来。何况朝堂之上暂无邪祟，他也可乘此闲暇替娘娘去九州走一走，看一看在娘娘治理下这世间的变化。”

自己明明想见人，可青鸾却讳莫如深地安慰一通，姬皇后苦闷虽未解，却也因此舒服了许多。作为一国之母，与国师私通，此事传扬出去，恐遭天下人口诛笔伐，青鸾说到这里，姬皇后再不敢表露对师兄广云子的担忧，即便青鸾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也该有所收敛。

姬若雪回过身望着自己面前始终未敢抬头的青鸾，许久才道：“诸法用遍，毫无结果。以往长青大殿高唤一声，眨眼便至，如今苦寻天下却毫无踪迹！大元王朝的国师徒然失踪，长青大殿早有人议论，若久久不归，朝臣还以为哀家已失人心，有国师先例便会有万人前赴后继，如此大元王朝岂不是要完了？”

青鸾前倾的身子压的更低了些：“属下无能，未能为娘娘分忧。”

姬若雪侧身走向树形烛台，捻起长袍袖腕持剪刀“嚓”地一声剪断了最顶端的蜡烛棉芯：“国师最后一次现身，该是废太子出城之日吧？”

“据属下探查，确实如此。”

姬若雪两眼凝视腾起一股焦烟的死烛，硬是顶住了难闻的蜡味，仿佛早已失去嗅觉：“那此后，近处可有玄奇之事发生——你知道国师的手笔向来不俗？”

“那日王城前往浴水镇的官道发现了五具骸骨……”

姬若雪突地停了下来：“有何特别？”

“这五具骸骨额骨均贴符咒，全身黑袍，恐怕肉身早已死去，然而出现在噬魂岭实在诡奇。”

姬皇后突地道出一句：“阴冥五煞！”

青鸾也为之一惊，此时竟抬起头拧紧眉毛望着姬若雪道：“娘娘认识那五具骸骨？”

姬若雪却目光深远望向他处，良久才道：“如此玄奇的装扮，又出现在噬魂岭，该不会有错——阴冥五煞竟会遗弃官道，莫非……不，绝不可能！不可能！”

姬若雪自顾嘀咕着人已经变得惶恐不安，激动之下目光闪烁，早失去了昔日威严的形象，竟上前一把抓住青鸾道：“这三日，你

穿哀家这身衣物留在长央宫，哀家不回你不得离开这间屋子听懂了吗？”

青鸾吓得目瞪口呆，可姬若雪的激动模样让她更为惊惧，当即跪倒道：“属下不敢！”

自己几乎是求的态度，哪知这侍女竟如此不识相，姬若雪终究是勃然大怒：“哀家的话你敢不听？”

青鸾无奈只好道出由来：“娘娘，这可是您的凤袍！属下怎敢——”

“这些是你该考虑的吗？”姬若雪暗暗在身后运力，胸口一阵起伏，若控制不住怒火，恐怕自己也会毫不犹疑将自己贴身侍女杀死在地，“眼下哀家只问你答不答应？”

“娘娘吩咐，属下怎敢不从，青鸾听命便是。”

见青鸾应下，姬若雪终于是松了口气，旋即将人扶起道：“你跟随哀家十余年，哀家的十分举止你该能学来，近日宫廷婢皆侯门外你闭门不出即可。”

“可，娘娘这是要——”

“不该你问的，多一句嘴便是杀身之祸。这一点你该牢牢记住！”

青鸾利落拱手道：“是。”

次日一早，早已由姬若雪亲自更衣上妆的青鸾在姬若雪的指示下坐上了那耀眼的尊位。本身已是绝美的美人胚子，此时凤袍加身竟不输元长丰任何一位妃子。青鸾也看过铜镜中的自己，一刹那间自己已幻身梦中人，此时坐上尊位她却觉得身下空空，但亢奋瞬时盖过了紧张。

眼下姬若雪换上是自己的衣服在殿下躬身一拜，青鸾心中的火山瞬时热浪滔天，激动中竟望了回应。

见自己尊位上青鸾极为不自在，姬若雪淡淡一笑道：“娘娘，属下可平身了吗？”

青鸾恍然一怔，嘴角抽动一下，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平，平身！”

姬若雪点点头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属下便就此告退！”

青鸾极为不适地抬起手腕道：“此去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姬若雪始终一脸笑意：“娘娘，您太过慈爱，镇不住宫女侍婢，怎可骗过朝臣的眼线？”

“哀家还需你来指手画脚！”青鸾徒然哮出一声，姬若雪也痴了痴，青鸾霎时发现自己失态，随即一改方才凌厉道，“这样可对？”

姬若雪紧绷的脸瞬时放晴：“不错，这才是您该有的威严——仔细想想哀家昔日的行事作风，长青殿的老狐狸们可不好应付！”

“是！娘娘。”青鸾在尊位上说着侍女的话，却也不知自己该起身相拜还是如何，一时间竟僵住一般。

姬若雪见状，垂头拱手身退数步转身开门合上，下了殿门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