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无怪赵氏这么想。周子怡是周丞相的老年得女,母亲又是周丞相近年来最得宠的如夫人,府里各个人都不敢得罪她,她自然被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有一个姐姐在宫中为妃,对周子怡也算不错,她性子便越发蛮横起来。这不,听说了赵氏给京里家中有女孩子的女眷下帖子,而她竟没有收到,便心下一火,跟自己的母亲说了一声要过府。那个如夫人也是没读过书只会以色事人的,知道自己女儿没有收到邀请,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点头就让周子怡出门。
赵氏也不管周子怡一人坐在那里受冷落,只跟几个往日交好的女眷在聊天。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病了,本想过府看望的,后来又怕打扰到你休养。如今见你神色倒是不错,无大碍了吧。”赵氏对顾婉说道。
顾婉微笑着说:“我的身子早就好了,不过夫君说要我好好再养一段时间,拘着我不让我出门罢了。”
“你倒是错过了不少啊,一个月前咱们聚在这里赏花搓牌呢。”钱萱的母亲江氏道。
“哎呦,这么说来我还真的错过了好些乐事呢。不成不成,待会儿一定要给我好好说说。”顾婉道,美目一转,见到花厅一边几个小姑娘聊得正开心,又看到周家姑娘一个人坐着,脸色越来越黑,便轻轻笑了一下。
周子怡坐在花厅里,看着两边的人旁若无人地在说话,脸色越发不好看。她打小就被家里人娇宠,向来只有别人奉承她的,如今在这里备受冷落,叫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她侧耳一听,听到坐在她左边的几个小姑娘在聊着针线上的事情,又见其中一个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女孩子,容貌举止俱是不错,心下竟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便插嘴道:“我们这些高门姑娘,将来肯定也是大富大贵的,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做针线活。”
几个小姑娘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静了一下,钱萱才说:“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但针黹女红这些都是要学的,难不成你不怕别人笑话你一个姑娘家的连针线怎么拿都不知道。”
周子怡从来没被人这么驳过面子,脸带怒气道:“我爹爹是当朝周丞相,我姐姐是宫中贵妃,我家是大富大贵的公侯之家,家中自然有些下人做针线活,哪里需要女儿家自己动手。难不成你们现在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做的?”
几个小姑娘被周子怡的话气得脸上发红,卢敏然道:“在这里的哪家不是公侯之家,按你这么说来,难道个个女孩子都应该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学么?”
周子怡“嗤”地一笑:“公侯之家?我怎么没听说过林家、卢家、钱家和尹家的家主身上都有爵位呢?”
林黛玉见周子怡说话越发放肆,还攀涉到自家父亲身上,也忍不住开口道:“女孩子说什么爵位的都是些虚的。身上有爵位并不代表人就是好的,就像有些人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出自名门望族,也不见得是个懂规矩的。”
几个小姑娘听到林黛玉的挤兑,皆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周子怡气得很,站起来指着林黛玉怒道:“你倒是很大胆,敢说我没规矩!”
林黛玉用丝帕掩住嘴角的笑意,道:“这位姐姐在说些什么啊。我压根就不知道姐姐的名讳,也没有指着姐姐说些什么话,姐姐又何必对号入座呢。”
几个小姑娘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声来。周子怡见林黛玉一脸无辜的样子,差点想上前撕了她的嘴,但又想着这里这么多女眷在,最后还是狠狠地甩着帕子离开。
原本在聊着天的女眷们早就听到几个小姑娘的争吵声,又见到周家的女孩子还没向主人家说一声就气匆匆地离开,皆觉得这个姑娘规矩果然不好。
“倒是让你们见笑了。说起来这周家的姑娘我是没邀请的,不知怎么的今日就上门拜访了,可能是我忘记她先前下过帖子吧。”赵氏见到周子怡就这么走了,心下不悦,忍着不满说道。
众女眷一听,都微微皱起了眉头。顾婉此时说道:“我听说这个姑娘自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看起来性子确实有点蛮。不过她年纪还小,日后规矩也许就会好些的了。说起来你们还没给我讲完那些趣事呢。”
众人哪里听不出赵氏跟顾婉的意思,便顺着顾婉的话转移了话题。
虽然今日会客出现了些小摩擦,但总体而言赵氏还是满意的。送走了今日来作客的人,赵氏让身边的丫头给她锤锤肩膀,自己则在默默思索着。
今天她见到了这五家姑娘,周家的蛮横自是不必说,另外几个小姑娘却是各有不同,钱家的开朗,尹家的文静,卢家的温婉,林家的柔美。而在这几家姑娘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林黛玉了。平日她瞧着林黛玉是个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性子里面也有一份刚强,说话什么也是缜密得叫人抓不出一丝差错。
赵氏想了想,钱家跟自己家都是武将之家,若两家联亲,军权两相结合怕是会引起皇上猜疑;尹家虽好,但是他们家第三个女儿即将嫁入北静王府,未免过多牵连还是别做他想;卢家也不错,但听说这个姑娘已经在议亲,也不好此时出面免得破坏人家的姻缘。林家跟自己家是世交,林如海又是文官一名,林黛玉瞧着也是知书识礼的,如果是她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氏仔细考虑了一番,又想到:京中的女孩子其实还多着呢,还是再看看吧,横竖宫里还有康贵妃帮忙打听着。再说了自己的儿子心不在此,时间还是有的,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