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观月掌门举止写意,谈吐不凡,不知是从何处仙乡而来,选这小小一国,纤纤一谷开门立派?”
本来两人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打探对方虚实乡祖确实无礼,但是月冉子破坏在先,裴风也就不会顾忌什么。
自青峰之上留下来的溪水清凉可口,而绿茶又是采自山腰处的几亩茶田之中,两者结合,如鸳鸯溪水,龙凤相交,单单是此时飘然而起的清香就让人心旷神怡。
月冉子陶醉的吸了一下茶香,笑道:“实不相瞒,我不过也是从一个小地方而来,此前不过有些奇遇偶然之下走上了修仙一途,只是奈何天资有限,只能止步于此,心灰意冷之际便想着寻一个风景靓丽处建个小小宗门,安渡余生之际也能造福一方,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此时茶水终于从繁琐的程序中脱离出来去到裴风手中,他轻啅了一口,说道:“月掌门心思深远旷达,天资一事随心就是,就如同现在一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
月冉子笑着帮裴风加满茶水,诧异道:“哦,裴先生对修行一时也有涉足。”
这位青蚺派的掌门眼神深邃,似有深潭微漾。
裴风放下茶杯,看向远方,感慨道:
“月掌门也知道,俗世之人都对仙人仙家无比向往,在下也不能免俗,跋山涉水之际也去寻访过仙人。”
“那寻上了?”
“寻上了,不过那位仙人不像月掌门一般有这么大的家业,而是独自结庐而居,如同隐士一般,他看我心诚,所以就随意提点了几句,让我醍醐灌顶,相通了许多从前没能相通的学问。”
说到动情处,裴风深情不已。
手中烹茶不停的月冉子一直小心注视着裴风脸上的表情,见他将视线转向自己,立马笑道:“修行之人亦如世俗人间,人人性格迥异,有人喜爱热闹,有人喜爱清闲,不一而足。裴先生这是好运气啊,有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无法遇见。”
裴风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指着天上流动不定的白云说道:“白云无迹,人生也无迹,一切都是随风而行。像月掌门这般福缘深厚的人,在下可是羡慕的紧呀。”
月冉子哈哈大笑,也跟着转动身子探看着天上的流云,说实话,现在的他的确消除了许多疑虑,至少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交谈中,他觉得对方的确是个学识不凡的读书人。
他斜着身子问道:“裴先生也有求道之心?”
裴风眼神一亮随即暗淡下来,苦涩道:“上天入地,长生不老,试问谁不心动,奈何明月照沟渠,有心恋花花不语,在下不过无根之萍,难以扎根。”
这些话都是他肺腑之言,而不是用来忽悠月冉子的。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又莫名其妙和他人交换身体,再莫名其妙的背负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这些东西让他很无奈也很茫然。
举目四顾茫茫然,孤立船头风萧萧。
这真情流露让月冉子更加肯定心中所想,不过他没有因为这样的三言两语就抛出橄榄枝,而是就此岔开了话题。
从清晨到日暮,两人不仅喝茶,一样要吃饭,这当然是为了照顾裴风这位“读书人”。
此处山谷别有洞天,宛如一个小天地。
日落西山之际,竟还有白鹭自远方归来,青峰之下,犹如一卷写意画。
裴风见此情景,忍不住随口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落水共长天一色。”
此句一出,月冉子眼睛一亮,来到栏杆处举目远眺,心中思忖着这句话带来的波动,那一丝长久以来巍然不动的一层纱好似有些松动,这让他不禁心中狂喜。
这是契机!
可是裴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境立马平稳下来,就连他也不曾想到,也无法想到,自己常年无法突破桎梏的心境修为竟然会随着他人几乎话而波动。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自己忽略的?
月冉子握着栏杆眯起眼睛,眼神深邃,扭头看向榭中那人。
而那人则自在仰到在地,以肘搁地,像尊醉罗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