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公公偶然提起过,梅林附近有一处遍植海棠的宫殿,乃是陛下严禁任何人涉足的。”探手抚上身侧的一株矮树,宁玄意像在解释,又像是带着几分好奇的问询,回身就冲着萧隐道:“本宫今儿个倒是荣幸的很,却不知是因何得了你的青眼了?”
“说实话,朕也不知道。”萧隐看着眼前一片萧条的院落,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女子的笑语。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一棵高大的海棠树下,捡起一旁的尖利石片倒腾了几下,很快便从那地里起出了一个精致的酒坛:“大约是好酒总需要懂的人来品尝,而公主殿下恰好就是那一个吧。”否则,她又为何碰巧出现在此时的梅林呢?
“先皇后酿制的胭脂雪?”宁玄意的神情惊讶无比:“陛下竟然……从未饮用过么?”她以为,这坛酒应该早就不在了的,却没料到它始终都被埋在自己寝宫的小院里,这么多年居然从未见过天日。萧隐这个男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一时还真的有点儿捉摸不透了。
“嗯。”随手提上那个坛子,萧隐走到一旁的玉石台阶上坐下,行为举止居然透出了一股极其自然的洒脱不羁:“这是她刚入宫的那一年送给我的,我把它偷偷藏在了这里,想等我们第一个孩子出世的时候再拿出来一起庆祝。”只是,他没有等到她有孕,她也再没有机会跟他坐在一起饮酒谈笑了。这坛胭脂雪,到底是错过了所有的时机,如果说它当初承载了他多少的喜悦和盼望,那如今也就承载了相应的凄楚和苦痛。时过经年,恍若隔世,倘使今天没有宁玄意的出现,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把它起出来的勇气了。
他们的孩子……一直拢在袖中的手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宁玄意喉间微动,嘴里却是已经不期然地泛上了一股血腥之气:“这是陛下的家事,隐秘至此,对我一个外人言讲,怕是不太合适吧?”他甚至都没有用上自称,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对着一个酒坛出神的模样写满了悲伤和寥落,让人止不住地就想去温言安抚上两句。可自己是死过一回的宁玄意了啊,她得多愚蠢,才能保持着那颗至死不悔的真心呢?他们之间,横亘着那么多的白骨鲜血、新仇旧恨,那不是一句简单的放下就可以略过不提的。她办不到,也绝不可以办到。
“若你不是外人,只怕我还未必能对你轻易提起。”扯着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萧隐摩挲着酒坛半晌,终于是一掌拍开封泥,将那埋藏了多年的佳酿给打了开来:“好了,不说过去了,咱们且饮酒如何?”他也知道不该对一个南诏国的公主多说什么,更何况她已是黎烬的未婚之妻。然而,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而又莫测的东西,单独对着宁玄意,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如。要知道,从小到大,同样的感觉,他都只在云千雪一人的身上感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