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长得多俊呀,真像彩莲小时候,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小的个子,那样瘦。”她的眼神温柔的放空了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浮出笑来。我知道她又在思念自己的女儿了。在立业哥之后她还生了个女儿,听说是个乖巧能干的小姑娘,可惜的是这个小姑娘长到十岁左右不知生什么怪病去世了,他们想再生个女儿弥补缺憾,却始终未能如愿,到现在只有立业哥一个孩子。
“算命的说我命里载不了女儿。”每次她都这样对别人说。我悄悄问过妈,算命的真那么准吗?妈说,有的时候人不用命运安慰自己就没有办法好好活着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我看了看安静的舅妈,她总是让人觉得干净整洁,娇小的个子,留着齐耳短发,鼻子高挺,下颌棱角分明,脸上没有多余的肉,骨骼突出,给人一种倔强感。她的嘴唇很薄,一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眼睛狭长,眼尾眼周布满细纹和褶皱,尽显沧桑,她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有白发爬上了双鬓。人们说她的性格偏执古怪难以相处,妈也说她有时蛮不讲理,我却只记得她看我的喜悦表情和放学后叫住我递给我的零食。
爸和立业哥讲了许久的话,我在门外瞄了好几次,爸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直到临近天黑,他才出来叫我回家。大舅舅妈拦在门口绝不放我们离开,爸推脱说要回家照料牲口,舅妈便赶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拽:“不能走!你今天要是不在我家吃饭就是看不起我!”她气呼呼的说,嗓门极大,我们再不好推辞。
晚饭及其丰盛,一口大锅里面煮的全是瘦肉,另有一锅新鲜的羊肉,一锅香喷喷的葱花鸡蛋汤,还有我最爱吃的红豆腐。红豆腐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杀猪后取新鲜的猪血放到新鲜的豆腐里充分搅拌,再放入适当比例的肥肉瘦肉末加盐搅拌均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装袋。一般是自制的布袋子,也有人用洗净的猪膀胱,装袋的时候一定不能留有间隙,若把空气留在里面,红豆腐便会腐烂极其影响口感。装好后密封,用烟熏上几个月就可以开袋切片吃了。无论是蒸,炸还是煮,做成功的红豆腐都是极具风味的佳肴。我不禁咽了口水。除了荤菜还有香菜,野芹菜,粉丝等可以烫着吃的素菜。我觉得自己比过年还要幸福。
舅妈一直给我们夹菜,我和爸的碗里的肉堆的像小山一样。“没什么菜,你们别拘礼,敞开了吃!”她一边夹菜一边招呼我们。“大嫂,你太客气了,太丰盛了!”爸由衷的赞美着。“啊?什么菜太咸了?要加水?”舅妈停下手中的筷子,有点慌张的望着我们。爸又提高了嗓门说一遍,她才释怀的笑了:“哪里呀”我突然有点明白大舅的烦恼了。
立业哥也在桌上吃饭,他和爸喝了一点酒,连声向爸道谢,又保证说自己明年要好好出去打工,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我想通了,咱没文化的就跟没文化的在一起,让他们有文化的走呗我这个鸡窝里面留不住金凤凰,早走晚走都是走,还不如早点走!唉,走吧走吧都走吧!来,喝酒!让他们走,咱过咱的,来,喝!”我觉得他还没喝多少酒就已经醉了,话多还老是重复。大舅舅妈却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吃完饭我们没有多停留就回家了,临走前舅妈把果盘里的零食全都装在塑料袋里叫我带回去。爸也把立业哥给他的糖放在了袋子里。“拿回去和林川一起吃。”他拍了拍我的头,笑着对我说,“怎么样,跟老爸出来颇有收获吧?”“嗯嗯,”我诚恳地点头,“爸,舅妈好大方啊!”“她是个实在人,对人真诚大方,一点心眼没有,开心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啊。”爸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我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