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囫囵的将那金蚕整个吞进了肚子,还没来得及惊讶,爷爷粗糙的右手便立刻捂到了我的嘴巴上,口鼻间突然沁入一股异香,爷爷的大手上似乎也沾染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这东西令我昏昏欲睡,果然,不到半分钟,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朦胧间听到爷爷的一声叹息,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喊了爷爷一声。
外屋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爷爷攥着一张手帕走了进来,神情似乎有些慌乱,进屋的一刹那,把手帕往背后藏了藏。
我眼尖的看到那手帕的惊鸿一刹,似乎有点点刺目的红色掠过眼前,心中顿时骇然,爷爷病了吗?
对于爷爷白天强逼我服下那个金蚕蛊的事情,我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反而更加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养育我这么大爷爷的健康问题。
“爷爷您怎么样?”我焦急的坐了起来,往前蹭了蹭。
“咳,咳咳”爷爷又咳嗽了两声,走了过来,示意我坐好,缓缓说道:“陈晨,别怪爷爷”
我正诧异间,突然爷爷瞪大了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在一刹那间凝满了血丝,我赶忙抱住爷爷摇摇欲坠的身体,可就在这一瞬间,爷爷的手再也捂不住嘴巴,一口黑血从爷爷的口中硬生生的喷了出来。
黑血喷溅在我的被子上,手上,甚至是脸上,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失声大喊。
“爷爷!!!”
这一声绝望的呼喊,裹挟着我二十年来的愧疚与思念,悲愤与不甘,在这个小小的苗寨夜空响起,久久不散。
一个小时以后,我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望着爷爷的遗体,默默的擦干眼泪,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原来爷爷早已时日不多。
蛊者,以毒蛊饲之,是为下等,以人血饲之,是为中等,以人命饲之,是为上等。
如今,我体内的这个金蚕蛊,便是爷爷以命饲养的一只蛊,在爷爷的身体里,与爷爷共生了三十余年,可蛊也是生灵,活了如此久远的岁月,早已有一颗灵心,它已经知道爷爷日薄西山,再无力控制他,所以,便打算蚕食掉爷爷的身体。
爷爷的内脏第一次被金蚕啃噬的时候,爷爷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可那时我人在帝都,眷恋都市繁华,不肯回乡,爷爷纠结很久,决定顺其自然。
这样过了三年,当我真正回来的时候,爷爷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而那只金蚕,也早已被爷爷用秘法引出体外。
真正以命饲养的蛊,不到人气绝身亡的那一刻,是绝对不会出体的,一来是蛊虫不会愿意舍弃这个他栖居了这么多年的身体,二来,人与蛊共生了这么多年,不仅仅是蛊在吸收人的养分,人也在从蛊的身上获得给养,一旦取出,人,绝不能活的太久了。
这金蚕,爷爷用了毕生心血饲养,到头来却落的个弑主的下场,可爷爷还是要继续养下去,要我继续养下去。
我从小沾染这种东西,蛊虫自然会供我驱驰,可这只金蚕却不一样,那是活了三十几年的蛊虫,试想虫子的生命哪里能有这么长,活出这么久远岁月,自然灵性十足,哪里会那么轻易的任我驱驰。
也就是仗着我年轻。
爷爷便是倚仗这点,便将这蛊虫强行打入我的体内,用蛊药将我和金蚕全部弄至昏睡,那颗金蚕至少还要在我的体内沉睡半年之久才会醒来,而我就要在这半年之内,在它醒来之前,得到能够控制它的能力。
半年,看似很长,实则很短。
自爷爷咳血,到回光返照交代我后事,再到含泪闭上双眼,爷爷都没有告诉我,这颗金蚕是从何得来,为何必须要养着这一颗金蚕,甚至为了养这颗金蚕,不惜搭上自己亲孙子的命。
我只有半年的时间,就要获得能俘获这个活了如此之久远金蚕的能力,想想都是天方夜谭,连爷爷这种养蛊养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都被这只狠戾的金蚕反噬,我何德何能,敢养它?
可现在这颗金蚕已经在我的体内,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把它取出来的,所以,我只能被动的选择接受。
爷爷的葬礼很是风光,用老族长的话说,这个为老苗寨搭上了一生的外乡人,当的起这一场风光大葬,而此时我突然愕然,爷爷竟然是外乡人?
不过思前想后,我还是想明白了这个早就摆在我眼前的事实,苗族人有自己的苗姓和相对应的汉姓,苗族十二大姓所对应的汉姓中,从不曾有陈之一姓,就比如老族长,汉姓为胡,与之相对应的苗姓则为“禾列”,而陈,在苗族姓氏中,找不到任何踪迹,爷爷,真的是外乡人。
对于爷爷的身世和故事,老族长只是含笑的摇了摇头,说年代久远,早已不得而知,只叫我好生饲养那颗金蚕,日后一切都可知晓。
我不懂老族长的意思,其实我心知肚明,老族长对于爷爷的身世绝对是知根知底,否则也不可能在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都拿我爷爷当作救命稻草,一个外乡人能有如此礼遇,爷爷的身世,一定很是玄奇。
爷爷下葬后一月有余,我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钻研爷爷留下的奇书,我敢保证,我从未相此时这般如此的痴迷书中世界,也许是对爷爷的歉疚,也许,是对腹内这颗金蚕的惧怕。
爷爷走了,饲养蛊虫的任务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按照爷爷的嘱托,青蛇每日必食三斤癞蛤蟆,必须是活的,要去芒山脚下的窑洞内去捉,而毒蝎要食黄蜂,必须是带刺的黄蜂,这东西在苗寨几乎随处可寻,小孩子们几乎整天捉来玩耍,我便趁此方便,效仿肯德基,炸制一些鸡肉,贿赂小孩子帮我抓黄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