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寂却毫不在意,只是瞧着苏陶陶摊手笑道:“按他们这么说,本王的棺材板都八尺厚了,说的本王怕死似的。”
苏陶陶干笑两声,算是夸赞九千岁英勇无畏。
处理完夏坤等人,苍云寂这才将目光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张廷玉,对于张廷玉这人,苍云寂从方才回来后,似乎带着几分奇怪的宽容。
苏陶陶略显疑惑的看了苍云寂一眼,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张廷玉,而张廷玉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他的目光,此刻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身子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而下,浸湿了他额前的土地。
良久,苍云寂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里带着几分遗憾和失落,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张廷玉,本王记得,你曾经可不是如此畏畏缩缩之人。”
苏陶陶和苏攸宁眉头一皱,相互对视了一眼。
苍云寂和张廷玉是旧相识?
两人沉默无言,跪匐着的张廷玉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身子一颤,似乎还想往下趴一趴,但奈何额下便是土地,再也没有半分给他隐藏的机会。
苍云寂继续开口道:“本王初见你时,虽快入中年,却依旧意气风发,论起国朝家事,你皆有独到见解,本王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十年时间,当初那个意气之人,竟成了我朝蛀虫。”
他扇子指了指张廷玉,“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呢?”
张廷玉依旧是身子颤颤,但却没有言语半分,苍云寂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他继续自言自语打地说着:“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本王猜猜,是为官之后的便利,是手底下人的贿赂,还是那些如春风化雨般吹在你耳边的巴结?亦或者你发现,这国朝土地,依靠你一人,是根本无法改变的?”
“王爷!”张廷玉终于哀嚎一声,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痛和愧疚,“下官也曾以为,这天下,会好的啊!”
“但你还是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苍云寂仿佛是理解他的,但他语气里的失望,却是无法掩盖的。
“王爷,下官没有办法啊!”张廷玉终于抬起头来,他老泪纵横的看着苍云寂,悲痛道:“下官家有老母,带病之身卧于榻上多年,家父年迈之躯,亲儿为官却依旧受人胁迫,王爷,您告诉下官,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无法护佑,又如何去护佑这天下!”
苍云寂皱了皱眉,他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他们用你父母威胁你?”
张廷玉沉重的点了点头,他苦笑两声,“那是我生身父母,在我无成时受尽苦楚,原以为官后,等待下官的是光耀门楣,祖上有光,下官心中抱负皆有处可发,可不是的,王爷,这世上之人,多的是仗势欺人之辈。”
苏陶陶看见,苍云寂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紧蹙的眉心中蕴藏的愤怒,似乎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悲痛和一丝看不真切的愤怒。
“夏坤是靖远王的外戚。”张廷玉说,“虽是外戚,但他的妹妹是靖远王最喜欢的姨娘,所以夏坤胡作非为惯了,即便下官是他的上司,他也依旧不放在眼里,他以下官的父母为要挟,下官即便千百个不愿意,也无法放任我的骨肉至亲遭受折磨。”
“王爷,天下苍生是重要,可下官的父母,不也是天下苍生的一份子吗,若连这两个苍生,下官都无法保护,那下官又有何颜面为人子?”
苍云寂没有说话,向来懒洋洋的人此刻像是被寒冰给浸泡着一般,叫人不敢靠近,就连苏陶陶都感受到了那彻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