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

视线触及到夏无漾，夏无殇松开扣在夏无蝉肩上的手，冰封的眸子眼波流转，一丝浅淡的光亮转瞬即逝。

“二哥这么说，是觉得庆幸，还是失望？”夏无漾闻言只是淡淡一哂，“不过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回来，看来上天还是怜悯我的。”

他嘴角含笑，不紧不慢地朝着夏无殇伸出了手。

“欢迎回家。”

“在这个家里，应该没有人，真的欢迎我回来吧？”

夏无殇神色冷峻地瞟了一眼四周。

原以为按照这个男人目中无人的性格，并不会对这种示好加以理会，却没想到他竟抬起了手。二人的手相交在一起，但四目相对之下，却并没有兄弟之间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欣喜，倒是被夏无蝉读出了几分猜忌与试探的意味。

默然少顷，只听夏无漾别有深意地道了一句。

“无论过去多久，旧日的伤痕虽然会淡化结痂，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而在夏无殇收手之间，夏无蝉瞥见他的手心上确实有一道细长的刀疤。

疤痕虽已经结痂淡化，却还是有几分扎眼，可见当时伤口之深。

“十二岁那年，你与在街头闹事欺人的巫迟人大打出手，对方泱泱数十人皆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而你却凭一己之力将对方打得落荒而逃，你则全身而退，只是被利刃划伤，留下了这道伤痕。当时此事还传到先帝耳中，称你是少年英雄，未来的国之将才，对你赞誉有加。”

“这么久以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夏无殇说着抽手隐入了衣袖之中，脸上淡漠如初，眼中毫无波澜。

“哟，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啊。”

夏无蝉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自然不愿接受一个这么“讨人嫌”的兄长。

“我这些年深居简出，除了侯府中人，外头认得我的人少之又少，而你却一眼便认定我就是夏无漾。”

夏无漾说到此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夏无殇负在身后，留有刀疤的左手。

“伤痕或许可以造假，但人的第一反应，却往往是最真实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证明我的身份。”

夏无殇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眸色深重的孟寄瑶，继而目光从她肩头略过，徐徐凝固在夏淮生的灵柩上。

“倘若爹在天有灵，看到你能重返家门，心中也算聊以慰藉。”

“慰藉？”夏无殇看着夏无漾冷笑道，“死于非命，死不瞑目，又如何慰藉？”

眼见这位兄长凌厉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夏无蝉揉着肩膀急忙装出害怕的样子，趁势躲到了夏无漾的身后。

感觉到了夏无蝉的畏惧之情，夏无漾俯下身来，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小蝉，如今看你能在此走动，想必已经安然无恙了。”

“你是…三哥？”

望着面前之人唇边温润谦和的笑容，四目相对之下，夏无蝉不免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

“是啊。你被送往赡州时不过是个尚未记事的婴孩，不记得我也是常事。”夏无漾的神情很是平静，“况且我一介残躯病体，有今日不知明日，记得与否，又何妨呢？”

“三哥你别这么说……”她说着故意瞪了一眼夏无殇，“你风华正茂，待人又如此亲切友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夏无漾闻言唇边笑意渐深，默然片刻，这才正色道：“小蝉，告诉三哥，那夜你昏迷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梦吧，但又好像是真的，我也不确定。可是三哥，既然连我自己都记不清那晚的事，你们为何这么肯定，我就一定看到了什么？”

“鬼兵。”

还未等夏无漾回答，耳边传来了夏无殇冰冷的声音。

“你昏迷之前，大半个冀北侯府的人，都听到你说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