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向来睡得日上三竿的葛玉婉,被云卷和云舒强行架了起来洗漱穿戴,张氏不放心,亲自前来打点。
待一切准备妥当,葛玉婉依然是闭着眼睛歪在椅上沉睡,看的张氏好气又好笑,最终无奈道,“罢了,背着姑娘上马车罢。”
“是,夫人。”
云卷力气奇大,背起葛玉婉依然健步如飞,可见,老丞相夫人为葛玉婉选人,当是费尽了心思。
张氏暗暗感叹,提步跟上。
葛玉峰上早朝还未归来,四姨娘和五姨娘就已经等在府门口张望了。
张氏目光一冷,丞相府是什么门第,站着两个姨娘这样招摇的张望,像什么话!
这两个贱蹄子,晓得今日她和玉婉去国清寺,便动了心思。
“退下,这般行径,跟勾栏里的货色有何区别!这里是丞相府,不是烟花之地!”
面对张氏的厉色冷叱,四姨娘不甘示弱道,“夫人这话说的着实难听,谁家的女人不是在门口迎接夫君归来,夫人此言可骂尽了天下女子。”
“夫人,这里是丞相府门口,即使再多不是,也该进屋里说才是,这般实在失礼于人。”五姨娘叹了口气,娇娇柔柔道。
张氏气恼至极,这两个贱蹄子今日是要气死她不成!
可从小受尽良好教养的她,实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回呛回去,只得是气的头晕脑胀,一口气梗在胸口,难受的要死。
许是太吵的缘故,车里睡得昏天暗地的葛玉婉蹙了蹙眉头,睁开了沉重的眼睛。
掀开车帘子,入眼是三个女人的战场,硝烟弥漫,张氏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难得知,良好教养的张氏又输了。
这一幕,何等熟悉。
上一世的自己,何尝不是被几个侧妃逼得郁气内积,却又奈何不了。
长兄的家务事,她本不该插手,也不能插手,是以,这七年里,张氏和几个姨娘的明争暗斗,她一概置身事外。
只是,许是张氏这一刻,像极了曾经的自己,葛玉婉于心不忍,终究还是开了口,“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参长兄一个后宅管制不得当的罪,以皇上的性子,恐怕整个丞相府都难以幸免。”
张氏一听,随即不再理会两个姨娘,提步上了马车。
四姨娘和五姨娘惨白着脸色,左右张望了下,迈着小碎步,急促离开府门口。
张氏坐稳,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葛玉婉,突然发觉,这么多年了,似乎一直看不太明白这个小姑子。
明明懒惰懈怠,却偏偏智近于妖,虽然什么都没学,又偏偏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势和什么都会的错觉。
对于葛玉婉,她是真心喜欢的,放眼全京城的主母,每一个能和小姑子处的好的,虽不能说都是小姑子难相处,但进门的媳妇终究不如亲血脉兄妹的。
但是自打她进门以来,虽然葛玉婉从不插手后宅的事,从未偏帮过任何人,哪怕是走的很近的二姨娘三姨娘。
对她这个嫂子,也是十分尊重的。
不管从哪一点看,都很难不喜欢这样的一个小姑子。
“玉婉,方才吵着你了,真对不住。”
张氏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总是被两个姨娘气的跳脚,放任给任何人看了,都觉得无用罢。
何况,那还是张家出来的人。
她若处置了,别人说她容不下人,若不处置,自己又难受的紧。
真真是棘手十分。
谁让四姨娘五姨娘是她继母派来的人呢。
想到这,张氏自嘲一笑。
“嫂嫂该知足才是。”
葛玉婉淡淡开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眼京城,哪个媳妇不是天天的被婆婆立规矩,和妯娌斗智斗勇,回到自己屋里,还有一大堆不怀好意的姨娘和跃跃欲试的丫鬟,若是相公糊涂点无能点,那日子更是过得操心操命,嫂嫂自嫁入葛家,公婆温厚,相公明智,没有妯娌,已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如今,我爹娘已不在,嫂嫂上无公婆压着,左右没有妯娌挤兑,后宅也就两个居心叵测的姨娘,这日子,已经是舒心的不能再舒心了,况且长兄对嫂嫂,也是十分体贴尊重的。”
张氏脸色一红,有些紧张道,“玉婉,我明白的,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忧愁怎么让四姨娘五姨娘不要出幺蛾子,影响了葛家。”
“嫂嫂,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剩下的,得靠自己想办法,玉婉终归不想插手长兄的后宅,于情于理,玉婉今日都不该出声的,只是希望这次,能给嫂嫂一个警醒。”
葛玉婉直言直语,对于张氏,这几年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去劝的人,也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张氏闻言,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还得你来提点。”
“杂记里,人间百态,看得多了些罢了,终归是纸上谈兵,嫂嫂只当我随意说说就好。”
葛玉婉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推在平日里看的杂书上。
张氏深以为然,十分感激道,“多谢你,玉婉。”
不知不觉,马车已行驶到国清寺门口。
外头满是少女的欢声笑语和妇人的低声呵斥,葛玉婉有些恍惚,她长年累月锁在照月阁,就是因为不想和外头打交道,许是心累,许是不安,她自己也不想弄明白。
张氏掀开车帘子一道缝隙看了看,转头笑道,“来的不早不晚,倒是刚好,不至于抢了风头也不至于落下话柄。”
葛玉婉淡淡的看了眼张氏,只笑笑却不语。
若是刚才她不阻止,张氏和那两个姨娘僵持下去,今天丞相府可就大大的出风头了,回头绍帝指不定又要如何猜疑丞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