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弥漫间,淹没了一行人的身影,也淹没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顾北茵在夜修寒离开后,本是想坐着歇一会儿,却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看到黄沙弥漫的深渊尽头,一道模糊的身影,似是夜修寒,正与她渐行渐远,任她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迈向了黄沙深处……
最后消失不见。
夜修寒!
顾北茵骤然惊醒,惊疑不定间感受到手臂间传来的温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怀里。
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柔的眉眼。
顾北茵忽然心头一酸,“我刚刚做梦……梦到一个人,正在离我远去,好像是你,又不像你……”
夜修寒眸光幽幽一动,压下了心底的那抹猜忌,对她微笑道:“若是我,便绝不会独留你一人,更不会与你背道而驰,反之,则必然不是我。”
顾北茵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咬了咬唇,“夜修寒,这是你自己说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你欺我骗我,敢负我,我就亲手捏爆你的混元珠!”
夜修寒的脑中忽然浮现起姬珩走时的话,会将他所在意的一切都毁在他的手中……
夜修寒眸光微微晃动,但在顾北茵抬眸看过来的刹那,又恢复了正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那只小狐妖找到了吗?”
“她的气息到妖界就断了,似已回去了,但又含着变数。”夜修寒语焉不详的摇了摇头。
那名唤如烟的狐妖现在在何处,早已在他见到姬珩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回去了?”顾北茵一蹙眉,特意放出去的长线,却没有钓到大鱼,这让她怎么能开怀的起来?
这轩辕坟氏的狐狸崽子都有这么大的造化了吗?
还是说那小狐妖背后的主子当真已经强大到连夜修寒都没有半分查到半分踪迹?
“这事儿就先别想了,他们早晚还会按难不住,再露出马脚的。”
顾北茵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夜修寒先让她回床上躺着休息会儿,借口还要去处理些公务,便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他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姬珩,倒要看看,你那黑袍之下,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两日后。
破晓将至的那一刻,尚未鸡鸣。
四王爷缓缓睁开了眼,枕头略有几分濡湿。
夜里梦中他竟是见到了老五,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头一遭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逝去泪痕,他撑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夜天圣是傲鸢国的战神,是父皇的爱子,更是满朝文武的期望,但归根结底,他还是自己的一奶同胞,身上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
自打夜天圣出事,他便就一直在暗中调查着当年的真相,虽然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早已被破坏,但是随着这些年来他和夜修寒的不断渗透,却也挖掘出了一些可用的消息……
只是,他不敢去想,那所谓的真相背后,究竟是一场梦,还是……
外间有些骚乱,四王爷微蹙了眉,正要出去,侍卫已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见他竟已醒来微显错愕,赶紧疾步过去。
“何事吵嚷?”
“启禀王爷,是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龙体抱恙,病情又反复了。”
四王爷眼中浮现一抹阴霾,拿起衣袍,起身将去,复又顿在原地,不紧不慢道:“给本王更衣。”
侍卫愕然的看着他,换做过去,听说皇上病情有变,自家王爷定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四王爷闭着眼,无人知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更衣完毕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刹,眼底泄露了一抹寒色与复杂。
早在拿到那些密信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跟着凉了一半了,昨夜故人入梦,不知可是恼他的不信任,不追究?
若那一切都是真的……
岂不意味着……是那个人,杀了五弟吗!
四王爷踏入奉天宫,看着病榻上状似疯魔的老人,挥手屏退了宫人。
“圣儿……圣儿……”皇上嘴里喃喃自语,双目中泪光隐现,他混乱迷茫的的四下看着,在看到四王爷的刹那,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四……你五弟,你五弟他走了啊……不!他不能走,他应该继位,承袭朕的遗志的……”
四王爷眸光渐起了变化。
不知不觉间,眼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是在那些浪潮将要冲出重围之际,被他狠狠压制了下去。
五皇弟早就已经死了,不明不白的战死在了北境的疆场。他走上前,握住了皇上那只干瘦慌张的手,笑的一如往昔,只是眸底再无温度。
四王爷轻声道:“父皇,你是梦魇了吧,五皇弟他,早就走了……”
皇上似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一时间竟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顾北茵快如上三竿才醒来,见夜修寒还在身边略有些诧异。
“你今天不用上早朝的吗?”
“皇上病重,太医在御前伺候汤药,今日免朝了。”
顾北茵美目幽幽一动,淡淡的哦了一声,“你去看过他了?”
夜修寒嗯了一声。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北茵在知道了那些真相之后,很难不去迁怒皇上,即便夜天圣不过是夜修寒的前世,即便今生皇上对夜修寒宠爱倍加,她依旧难以释怀。
可是她知道,夜修寒虽然看着面冷却是心热。
对于皇上,他的感情或许也很复杂,但却达不到嫉恨的地步,或者换句话说,皇上带给他的,应该是那份温热远比嫉恨多。
“想来这大过年的,是没个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