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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青州已经有两个教导主任了!不需要再来第三个啦!
小荀州牧发出无声的惨叫,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书院里的两个教导主任不能管他,看到学子们在严肃的陈主任和崔主任手底下艰难求生时他只会坏心思的再往书院塞几块硬石头。
他错了,他不该那么坏, 可是也不能真的空降一个能管他的教导主任啊!
满地打滚.jpg
打滚也没办法,人都来了也不能再把他丢回并州。
荀小将军眼含热泪的接待远道而来的堂兄,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听到多少语重心长的教导。
他自认为清算青州世家时不会被伤到, 但家里不一定这么认为, 所以他大规模流放青州罪犯之前都没敢和京城的老父亲打招呼。
又一次。
上次推行均田令不和老父亲打招呼时怕收到阻碍, 这次不和老父亲打招呼时怕他亲爱的父亲大人担心, 等事情尘埃落定再写信给各地的长辈认错。
那什么, 他也没法预料青州的造反势力什么时候动手, 当时事发突然,总得先稳住眼下然后再和长辈们说。
虽然他应对的策略看上去无脑又狂妄,但是他在行动之前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身边人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大家全都干劲儿十足。
好吧,他错了,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三思而后行。
先思考三遍, 再讨论三遍,确定可以然后再行动。
所以攸哥来青州还带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任务吗?能不能一次全说完?只嘘寒问暖比“露出不赞同的目光”更吓人啊!
吕奉先你别笑!小小的老子真的很慌!
……
荀攸从并州过来,来之前刚刚利用于夫罗匈奴左贤王之名整合了并州境内的匈奴部落,顺带着将盘踞上郡的乌桓部落也教训的服服帖帖。
世道已经那么乱,打打杀杀有违天和, 一个个的野心别那么大, 先保证部众领民能吃饱肚子再说抢地盘的事情, 连最基本的吃喝都保证不了拿什么去抢地盘?
别说什么打赢了能抢多少全凭本事打输了认命,劫掠有风险, 外族百姓也不都是逞勇斗狠之辈,一边是生死不论的富贵,一边是衣食无忧的安稳,想必外族的百姓也知道该选哪个。
于夫罗本就是以俘虏的身份回的并州,心心念念的单于之位近在咫尺却可望不可即,就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萝卜一样,他就是那头被萝卜吊着的毛驴。
最气人的是,就算知道眼前的萝卜只能看不能吃他也移不开眼。
单于之位空悬,没有单于他这个左贤王就是老大,虽然上头还有汉人压着,但就说在匈奴部落里是不是老大吧?
被汉人压着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几百年来就算是单于也要向汉家天子低头,他听汉家长官的命令行事多正常。
荀攸这小半年一直在忙活外族相关的事情,并州的外族百姓没比汉人百姓少多少,降服部落首领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让部落里的民众不生乱。只要部众觉得老实听话比劫掠汉家村寨更好,就算部落首领想作乱他们也乱不起来。
如果不是晋阳忽然传信让他回去,他已经开始琢磨接下来要降服的是凉州外族还是幽州外族。
并非直接打到凉州幽州境内,而是以计谋让外地羌胡迁入并州。
可惜他的计划刚有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完善就暂时中断,为并州增加人口的事情不着急,着急的是远在青州的从弟。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少年郎撒起欢来真的很让人放心不下。
不妥不妥,还是得稳重些。
自认为非常稳重、在家中长辈眼中也非常稳重、至少比某个吓死人不偿命的臭小子稳重的荀公达,就这么带着长辈的叮嘱出发了。
他肩负重任自晋阳离开,一路穿过冀州来到青州,路上没有游山玩水的拖延,但也没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赶路。
夏秋之际的旱灾数青州最严重,冀州东部旱情稍弱,并州则是没怎么收到影响。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推断,灾情越严重的地方百姓过的越艰难,如果官府赈灾不利,活不下去的灾民很可能会逃荒至别处然后形成大规模的流民,时间一长流民一多,就算有城墙的保护也没法保证城里的安全。
黄巾之乱过去那么多年,大汉十三州大大小小的民乱数不胜数,九成以上都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这次青州旱灾最严重,如果和之前一样没有主官主持大局,定会有更多百姓活不下去加入黄巾。
不过长辈们让他去青州不是因为从弟稳不住青州的局面,而是下手太狠了局面太稳了怕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出应对不了的大隐患。
荀攸瞅了眼看似淡定实际上慌的坐都坐不住的小老弟,结束嘘寒问暖专心吃饭。
既然某个臭小子对他最近干了多少让家里提心吊胆的事情心里门儿清,那就不用着急了。
反正坐立不安的不是他。
荀晔:QAQ~
要命了,真的要命了啊哥。
吕布坐在旁边陪客,看着稳若泰山的荀公达心情相当不错。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并州,但是并州那边有什么大动静也都瞒不过他,高伏义和麹文泰在荀公达的指挥下如有神助打了好几场大胜仗,几个人软硬兼施治的并州那些外族部落服服帖帖。
现在人来了青州,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青州如有神助了。
虽然青州有他威震天下的吕奉先还有智勇双全的荀明光不需要再来个帮手,但是来了帮手也不能往外赶。
他们这不是急功近利,是功劳追着他们送,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
战报和信件不如当事人讲的详细,吕大将军像模像样的在饭局上寒暄,一眼就能看出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是觉得青州的小打小闹不够过瘾想搞点儿大动作。
荀攸:……
青州都快被他们犁了一遍儿还不算大动作?要多大的动作才算大?
荀晔有气无力的啃饼子,给吕布使了好几个眼色也没得到回应,只能无奈放弃救苦救难。
反正攸哥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数落他,就这样吧,没准儿一顿饭过去他们吕大将军就把仇恨拉过去了。
兄弟就像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真的尽力了。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荀攸放下筷子擦擦嘴角,“青州连年匪患又遭逢大旱,万幸有温侯坐镇于此。”
“还好还好,其实也没什么难解决的事情,这些日子真正劳累的还是明光。”吕大将军谦虚道,“本将军只需要带兵镇压几个不听话的乱民,明光要操心的就多了,不光要处理不听话的地头蛇还要安排抗旱事宜,有时候忙到凌晨都没法休息。”
荀晔:▼-▼
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荀攸挑了挑眉,看看主位上借喝茶的动作掩盖小心思的州牧大人,转过身和吕大将军对着谦虚,“在其位谋其政,都是明光应该做的。”
吕大将军耳濡目染之下已经“精通”为人处世的小技巧,对面谦虚就代表他刚才夸的对,今天也是善解人意的一天呢,“公达初来乍到还不清楚青州现在的情况,正好今天都在这儿,也省得之后再寻人打听了。”
他们在青州的日子不似并州那般波澜壮阔,但也称得上一句跌宕起伏。
并州的汉人世家被揍过几顿就老实了,主要作乱的是番邦外族。
青州全是汉人,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干掉一个能提溜起来一串儿,哪些要砍头哪些要流放哪些要劳改哪些要财产充公都有说法。
这几个月将士们都在忙活抗旱,抗旱的同时接到抄家的任务也得立即待命,毫不夸张的说,青州六郡六十五座城被他们摸的清清楚楚,那些地头蛇想逃都逃不出他们严密的布防。
荀攸点点头,问道,“青州那些世家豪族借口旱灾天谴闹事,温侯手中兵力有限,如何确保六十五座城都不出问题?”
“都是咱们州牧大人调配有方。”吕大将军煞有其事的拱拱手,然后拿出外头唱戏的架势来讲他们这些日子的惊心动魄,“公达可知汉武帝时颁布的算缗令告缗令?以公达的学识肯定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停停停,还是我来说吧。”荀晔实在躲不下去了,他怕他们吕大将军添油加醋说完给他说的面目全非,“没有什么算缗令告缗令,那是之前和大哥解释的时候举的例子。”
算缗令是汉武帝颁布的纳税法令,告缗令就是凡有告发隐匿财产或呈报不实者就将没收资产的一半分给告发的人作为奖励。
猪猪陛下不愧是猪猪陛下,人性这一块儿玩的炉火纯青。
不过青州还用不到那么高端的法子,他只需要学点儿皮毛就能当个优秀的州牧。
均田令才发布不到半年,连无主土地都没用完,他们不急着查户口量土地。
正好这些日子要重新规划水道,引水灌溉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正常情况下都是恨不得把水渠放到自家田旁边,如果哪家不愿意让勘察地形的官员靠近,不用考虑,十成十的有问题。
民间械斗直到解放后都层出不穷,这年头更是防不胜防,官员下乡肯定得带上护卫随行,而负责安保的护卫都出自并州军。
勘察这个活儿需要熟悉地形的人来干,本地县兵不太可靠,需得外地人来做监督。
修复水渠开挖新渠修建水库都需要大量的劳力,这些劳力分散到青州各地,不管哪座城有需要都能迅速集结人马。
他拿算缗告缗当例子是解释举报有奖,青州那么多地头蛇不是所有人都想搞事,还有一部分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来消灭敌人的法子应该不用他再多说。
提供有用的消息有奖,但不是奖励对家的半数家产,而是今后三年税收减半。
猪猪陛下的告缗令很有威慑力,但奖励太多也会催生虚假举报以及借口举报来报私仇,他们现在没有精力挨个儿的查,得尽可能的控制举报的真实性和数量。
青州六郡六十五座城近千个豪族中愿意冒险作乱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那三分之一里的一大半都是想着让别人冲锋陷阵他们随机应变,而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也是最容易露出马脚被举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