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发配郭奉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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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立在窗边举头望明月, 荀悦荀彧在屋里低头思故乡、低头思考人生。

荀氏人丁兴旺,祖辈父辈再到他们这一辈,堂兄弟足有两位数。

更难能可贵的是, 家中兄弟都能成才。

这一辈堂兄弟十多个,学问最好的是荀悦,能力最强的则是荀彧。

荀氏文若出类拔萃, 年少时便被名士何顒赞为王佐之才, 若是在太平盛世, 兴许他们家还能出个宰辅之臣。

世家子生来带有傲气, 绝大部分人学成之后想的都是进入朝堂辅佐君王造福百姓光耀门楣, 他们苦读多年总得派上用场。

可惜生不逢时, 这世道不给他们施展抱负的机会。

荀彧是荀氏这一辈中最出彩的,但是有个问题,家中比他年长的都经历过党锢,比他年幼的又都没有入仕, 只有他一个人既当过官又险险的避开了党锢之祸。

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没经历过朝廷的毒打。

其他族人都在并州, 如今中原只有荀悦他们两个, 身为兄长就得担负起为弟弟排解心情的责任。

按理说他们早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改朝换代不是小事,他们自家人更得是一条心。

就算知道朝廷的现状已经让他们家文若失望透顶,该谈的心也得谈。

一直拖延就这点不好,他主动找文若可以掌握主动权, 拖延到文若来找他……他是兄长, 依旧掌握主动权。

荀彧感觉不太自在, 从他正式当官的那一天起,他就很少再经历这种老母鸡护崽的场面。

他已经不是需要长辈时时关注的少年郎, 该懂的道理他都懂。

这天下理应民贵君轻,朝廷能让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就能听从朝廷的安排,而朝廷担不起重任的时候天下百姓也能奋起反抗。

大汉朝廷占据正统,但是正统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得受其控制,真正的正统应该让百姓来选。

他又不是迂腐的书呆子,匡扶汉室哪有济世救民重要?

如果要改朝换代的是别人他可能还要纠结纠结,可现在天命所归的是他们家明光,他这个当叔父的还能拦着不成?

他是没经历过党锢,但是他去过京城也去过冀州,这双眼睛见识过民间苦难,也能看到他们明光给这天下带来的改变。

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于百姓之忧乐。

他们家孩子他们最了解,就算信不过明光的本事也得信得过兄长的教子水平。

可是,他相信兄长,兄长却好像信不过他。

荀彧垂下眼帘,好似被兄长伤透了心的可怜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碎感。

荀悦:……

荀悦放下茶杯,侧身喊道,“奉孝。”

既然不需要说太多,那就过来继续谈正事。

就算是亲兄弟在谈公务的时候也不能说私事,他们要公私分明。

荀彧抬眸,目似点漆,“兄长,不要转移话题。”

荀悦神色如常,“并非转移话题。”

郭嘉关上窗户回来,“谈的怎么样了?”

荀彧微笑,“已经谈到奉孝有多合适去坐镇西凉。”

郭嘉:!!!

不、不是,这看着气氛挺好,怎么还是要发配他?

……

“虽然史上的我叔和曹操闹掰了,但是曹操是曹操我是我,我在我叔心里的分量肯定比曹老板重。”

书房里堆满待处理的公务,荀小将军埋头苦干,干活的同时也不影响他和阿飘陛下叭叭。

感谢始皇陛下的帮忙,公务分类整理后比之前那乱糟糟的看起来顺眼的多,等过些天京城人手充足了他们爷儿俩就都能解脱了。

“书上不是还说东汉之末士大夫多奇节而不循正道吗?我叔也是士大夫,他骨子里肯定也是个不循正道的奇男子。再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都能和我志才叔奉孝叔玩到一起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始皇陛下被他叭叭的脑子里好像钻进了八百只鸭子,“所以?重点是什么?”

荀晔把批阅完的一摞文书搬到旁边桌上,腾出手来指着自个儿郑重道,“重点是,儿臣登基将会毫无阻力。”

真是个曹老板听了流泪、曹老板听了心碎的消息啊。

始皇陛下看着他的眼睛,“一般来说,人越强调什么就代表着心里越怕什么。”

精力旺盛的荀小将军立刻垮下来变得有气无力,“陛下,这个时候就不要深入剖析了,您应该顺着儿臣的话表示赞同。打击式教育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鼓励式教育。”

始皇陛下唇角微扬,很给面子的复述道,“你在荀彧心里分量很重,荀彧是不循正道的士大夫,你登基将会毫无阻力。”

荀晔:……

您逗小孩儿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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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活儿没有多少,荀晔索性先把“心头大患”解决了然后再继续干,“陛下,咱来仔细盘一盘。”

——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大汉四百年为啥要亡啦!

哦,亡国不能用夸。

问题不大,开始盘。

历史是一个圈,他们种花家历史那么长,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能总结出规律,亡国不外乎政治腐败、经济崩溃、社会动荡、军事失控外加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天灾这几个原因。

大汉很争气,所有亡国的原因它都有,集卡都集不这么整齐。

这几年他把北方各州转过来了一个遍儿,基本上每到一个地方最先要掌控的就是人口和土地,这么说吧,北方各州无一例外,几乎七成到八成的土地都集中在地方豪强手中,在百姓手中的只有剩下那两三成,而且剩下那两三成还在迅速减少。

这种情况写到历史书上只是“土地兼并失去控制,自由民沦为佃农流民”,真见识过豪强兼并土地的惨烈才能明白为什么这短短一句话才是亡国的根本原因。

没有失去土地沦为流民的百姓,也就没有揭竿而起的百万黄巾贼、百万黑山贼、百万各种贼。

主少国疑,朝廷这几十年频繁出现幼帝登基,于是形成了外戚仗着幼帝登基掌权——皇帝长大之后联合宦官夺权——宦官专权被外戚和士族联手打压——皇帝英年早逝又是幼帝登基——新的外戚仗着新的幼帝登基掌权的怪圈。

外戚和宦官是交替专权,士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复杂。

朝廷以察举制选拔官员,按照制度只要德行能够服众就可以被推举到朝廷当官,但是只要有推举资格的官员出现私心,就算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也能被推举上去,慢慢的推举制度就成了成为世家大族培植亲信的手段。

朝廷官员皆士族中出,世族之间姻亲师友关系网千丝万缕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外戚想上位要借助士族的底蕴,士人的关系网遍布整个朝堂,不与士族合作就控制不了朝堂。

皇帝看朝中遍地都是“门生故吏遍天下”心里也不舒服,于是又拿势头过大的士族开刀。

互相捅刀,嘎嘎乱杀。

两次党锢对士族打击很大,对朝廷本身的打击也很大,属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流名士、世家大族几乎全部被牵连,到第二次党锢时甚至发展到“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

别管士人之间的关系网有多复杂,至少人家都是接受过正统教育的文化分子,皇帝一道诏令把精英阶层全部赶出朝堂,他上哪儿找人去填补空缺?没法填。

更离谱的是灵帝时期公开卖官鬻爵,买官的官员为了回本横征暴敛,官员横征暴敛堵上了百姓的活路,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造反,又是一个恶性循环。

他大杀四方的时候都知道只杀重罪剩下的劳改,朝廷上来就把有能力的官员驱逐大半,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卖官引入老鼠屎,大汉这锅粥想不坏都难。

世家大族清流名士在两次党锢之中损失惨重,这种情况应该还一门心思忠于朝廷的应该剩不下几个。

桓灵年间那么多清流名士被迫害,读书人都有傲骨,但是朝廷最爱的就是打断他们的傲骨,作恶的官员有多少被绳之以法不清楚,反正那些性情刚烈的清官都遭了大难。

世家大族又不是傻子,皇帝将他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再上赶着拥护朝廷那着实是有点M倾向。

好在天底下大部分都是正常人,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更不会在遭逢大难之后还用热脸去贴朝廷的冷屁股。

“孟子他老人家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荀晔摇头晃脑的背书,“由此可见,君臣之间是双向选择,领导看员工不顺眼能把员工开了,员工看领导不顺眼也能把领导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