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馊主意就馊主意吧,总比没有强。
刘虞远在幽州,就算被推到风口浪尖短时间内也没有精力找他们麻烦。等幽州事态稳定下来,冀州也已经打完黑山贼能专心应对来自幽州的发难。
再说了,以刘伯安和公孙伯圭的关系,幽州能不能稳定下来还不好说。
郭公则此计足以解决来自幽州的威胁,如果京城朝廷知道后能当什么都没听见就更好了。
问题是,可能吗?
……
“四星会于箕尾,神人将在燕分?”荀晔捏捏耳朵,感觉有点耳熟,“袁绍这时候想让刘虞登基称帝?”
没有记错的话,这段应该是关东联盟讨董时发生的戏份,怎么董卓都凉透了才冒出来?星象这东西真有人信啊?
张辽刚打听完消息回来,说起八卦眼睛亮的不行,“他还给他弟袁术写信说当今天子不是灵帝的儿子,信上具体写了什么没记住,反正就是打算重演绛侯周勃和颍阴侯灌婴诛废少帝刘弘迎立代王刘恒的故事。”
按理说兄弟之间的信件应该只有他们俩知道,最多最多添上几个亲信之人,但是现在袁绍给袁术写的信全天下都知道,可见他们是故意把信上的东西放出来的。
袁本初想拥立新帝以安天下,信上把刘虞夸出了花,说什么刘伯安的功德治行超群出众,宗室皇亲里没人比得上他。
当年光武帝和长沙定王刘发之间隔了五世,光武帝以大司马领河北,手下劝他即尊号卒代更始。
如今刘虞和东海恭王刘彊之间也隔了五世,他以大司马领幽州牧,和光武帝那会儿的情况差不多,所以现在让他当皇帝完全没毛病。
光武帝卒代更始二造大汉,他刘虞称帝三造大汉,后世四造五造六造,这不比秦始皇二世三世传至万世靠谱?
惊!让大汉传之无穷的妙计竟出自袁本初!
荀晔挠挠头,“还能这么解释?”
可惜始皇爹不在,不然听到这话肯定黑脸。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然而秦二世而亡。
现在汉二造三造至于万造,也传之无穷?
别了,二造而亡就很好,不然他没有用武之地。
“嘴长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不能?我给你说,这里头水可深了。”张辽越说越来劲,“这些天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消息,陈留那边有人捡了个刻有‘虞为天子’的玉印,代郡出现了两个太阳是天有二主的征兆,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异象,总之就是刘虞可以把当今天子踹下去自个儿上位当皇帝。”
“刘虞知道他要当天子了吗?”荀晔听的仰倒,八字还没一撇这就开始造势了?
谁说古代人简单粗暴,瞧这造势的手段多熟练,虽然蒙骗不了朝堂群臣和各路诸侯,但是糊弄百姓绝对够了。
两个太阳?他们太原离代郡只有六百多里再往北走一点就到了,他们怎么没看到两个太阳?
“刘虞知不知道不重要,反正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张辽捏捏拳头,满眼憧憬,“不知道幽州现在是什么情况,真想亲眼过去看看。代郡就和雁门挨边,我小时候和胡人干仗,经常打着打着就跑到代郡的地盘然后再被当地人撵回来,过些天夺回雁门本将军一定要让代郡的家伙们体验一把被撵成野狗的感觉。”
荀晔嘶了一声,“打着打着打到代郡?你跑多远啊?”
张辽矜持的笑笑,“也没多远,追着追着就跑远了。”
胡人记吃不记打,不把他们撵远点他们转天还来。
荀晔听着不太对劲,“等等,你把胡人撵代郡去了?”
“说远了,咱们继续说袁绍拥立刘虞为帝的事情。”张辽眼神飘忽,生硬的将话题扯回来,“话说天子在洛阳待的好好的,王司徒虽然不那么讨人喜欢但也不是董卓那等恶贼,京城朝廷会怎么反击?”
啧,可怜的小皇帝,怎么感觉每天都能比前一天更可怜?
董卓盘踞京师的时候只是把他当傀儡,等到王允执政虽然也没比傀儡好哪儿去,但是好歹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让袁绍这么一说可好,都不是灵帝亲生的了,灵帝真的不会气的半夜托梦骂袁绍吗?
荀晔耸耸肩,“鬼知道。”
灵帝会不会气的踹翻棺材板不好说,反正王司徒肯定不会允许袁绍在天下诸侯面前胡扯,满朝文武在这种时候也都会坚定的站在小皇帝身后。
天子在朝意味着他们依旧是大汉正统,真让袁绍开了拥立宗室皇亲为帝的头,今天有一个刘虞明天就能冒出来几十个刘X。
说已故弘农王不是灵帝亲生没准儿还能掰扯几句,他们陛下自幼养在宫中绝对是灵帝亲子。
皇室血脉不容质疑,他袁本初哪儿来的资格上来就说天子非灵帝之子?灵帝办事儿的时候他躺床底下了?
他们陛下是董卓所立又能如何?当初主持即位大典的是袁氏太傅袁隗,说天子即位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说袁隗和董卓一样都是废立天子的罪人。
怎么着?袁绍袁术这俩小辈害死袁氏全族后还要把长辈的名声也推进污水沟?
不孝!大大的不孝!
大汉以孝治天下,如此不孝之辈不堪为臣!
这年头消息传的没那么快,荀晔不知道京城会如何反击,但是朝臣从哪个角度开骂他还是能猜到的。
毕竟袁绍本身也不干净,关东联盟讨董导致袁氏在京几十口被董卓屠戮,关东联盟解散后又从韩馥手中夺取冀州,只这两点就可以给他扣不孝不忠的大帽子,其他不痛不痒的小帽子编也能编出个七八十来条。
他袁绍都能造谣天子不是皇室血脉,别人还不能造谣他?
造谣者人恒造谣之,大汉朝廷虽然成了摆设但不是没有一点反击之力,京城那么多名士硕儒的笔杆子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轮骂战过去就能让他袁本初经营几十年的名声化为乌有。
“话说这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这也太损了吧、”荀晔很好奇,“冀州外有公孙瓒内有黑山贼,好生生的他怎么忽然想起来拥立刘虞为帝?”
“这谁知道?”张辽摊手,“大概是嫌日子过的太安稳想找点刺激。”
荀晔拍拍身上沾的草屑,“等着,我再去打听打听。”
张文远打听八卦有一手,明面上的消息应该都打听的差不多了,他去找熟悉冀州情况的友若叔问,看看能不能猜出什么。
“快去快去,我在这儿等着。”张辽拍拍旁边的树荫表示他不走,今天的正事儿已经忙完,他们可以嘀咕到半夜。
打仗也要挑日子,太冷和太热对士兵的损耗都很大,能不开战尽量不要开战。
尤其是夏天,身上随便伤者着哪儿都容易溃烂。伤在四肢还能断肢保命,伤在躯干就只能听天由命。
如今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只练兵不出兵吓也能吓的各郡胡人屁滚尿流。
也就是如今粮草充足,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他们都不敢这么干。
天边晚霞绚烂,张辽躺在斜坡上惬意的吹着风,嘴里叼着根旁边拔来的草茎,很快舌尖上便传来甜滋滋的味道。
另一边,荀晔熟门熟路的找到他们家友若叔。他这些天已经和所有族人都混成了一家人、咳咳、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总之就是,再也不会记错哪座宅子住的是哪个叔。
叔祖把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如今在晋阳的只剩下他爹和一个友若叔,想记错也有难度。
荀谌刚从官署回来,看到风一般冲进来的小侄子挑了挑眉,“什么事情这么急?”
“四叔,袁绍要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天子的事情您知道了吗?”荀晔稳住脚步,语速飞快,“我和文远讨论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馊的主意,您觉得会是谁撺掇的?”
“连你和文远都觉得是馊主意,看来袁本初最近的确不太清醒。”荀谌笑笑,看小侄子竖起眉头要抗议才慢慢悠悠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郭图郭公则。”
郭图是他们的同乡,也是豫州颍川人。此人有点才能,但是不多,而且特别爱出风头,时不时就冒出来几个歪点子还自以为是绝世妙计。
袁本初刚刚拿下冀州,那些原本在韩文节手下听命的冀州本地谋臣短时间内不会主动献策,他也不会对那些人放松警惕,所以暂时能用的只有豫州出身的士人。
散布当今天子非灵帝血脉的消息,拥立深得人心的刘姓宗亲为帝,这么馊的主意除了郭公则他想不出还能有谁才想出来。
“那家伙颇有一套歪理,乍一听头头是道,仔细一琢磨却哪哪儿都不行。”荀谌如今已经不在袁绍麾下,说起袁绍身边的谋士也没怎么客气,“文若说你在密县西山的时候见过奉孝,那小子就是被郭图给气走的。”
二人出自同族本应互相扶持,但是郭图自视甚高,听到劝话只觉得其他人嫉妒他的才华要抢他的绝世妙计,挤兑人的时候根本不讲理。
郭奉孝也不是受气的性子,本来看在同族的份儿上还提点几句,最后看实在相处不来索性一走了之。
荀晔眨眨眼睛,看了看他们家友若叔的表情,看似委婉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委婉的说道,“奉孝兄说袁绍不足与谋。”
荀谌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无奈道,“他是白身,四叔本就是冀州的官,怎能说走就走?”
“还好现在已经走了,不然肯定惹一身腥。”荀晔拍拍胸口庆幸道,“奉孝兄看人忒准,郭图就是个坑。”
郭图他知道,三国最坑主公的谋士。
刚才只顾得震惊了没反应过来,让四叔一提醒才想起来袁绍身边还有个大名鼎鼎的郭公则。
他们吕大将军费义父算什么,不如郭公则费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