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名谋士郭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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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 入夜宜观星。

夏夜凉爽,天幕上闪烁的星子汇成星河,星光璀璨迷人眼, 负责观察星象的灵台官员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紫薇西倾,帝星黯淡,四星即将聚于箕尾。

——四星若合, 其国兵丧并起, 君子忧, 小人流。

四星会聚是为不祥, 平帝年间有四星齐聚之天象, 其后不久便有王莽、赤眉之乱。若发展成五星会聚, 更是天下大乱之兆。

昔有五星聚于房宿,于是武王伐纣牧野之战纣王自焚于鹿台,商亡。再有五星聚于井宿,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献玺出降, 秦亡。

去年刚有四星聚于心宿的异象,然后就有董卓入京祸乱朝纲, 今年异象又来, 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灵台丞愁眉苦脸的记录完星象,然后带上竹简去找太常汇报情况。

太常位列九卿之首,主管礼乐宗庙社稷之事,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因为涉及宗庙祭祀, 所以太常卿动不动就要引咎辞官, 更换速度比三公还快。

发生蝗灾换一轮, 发生地动换一轮,发生洪水换一轮, 发生疫病换一轮,总之只要地方有天灾人祸报到京城,掌管祭祀的太常卿都要换个人。

三公好歹三个人轮流换,太常却只有一个人,主官频繁更换的后果就是太常卿虽是九卿之首但是却成了个摆设,真正管事儿的只有下面的属官。

不过即便主官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撤职的摆设,遇到事情该汇报还是得汇报。

现任太常卿名种拂,乃已故司徒种暠之子,前不久刚刚上任。

“四星会于箕尾?”种太常对星象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天下局势动荡混乱,且大有继续乱下去的趋势。

别的不说,单京城这方寸之地就没有消停过。

都以为董卓伏诛后京城会恢复太平,结果却只是表面安稳,死气沉沉的朝堂之下依旧是暗潮涌动。

主政的王允王司徒之前有什么事情都和大家推心置腹,如今董卓已除,荀司空也外放至并州,他留在京城不说尽力平定周边乱象反而开始居功自傲。

连朝会上都能冷脸,私下商议朝政更是动辄问罪同僚,前任太常就是因为顶了他几句就被发配到兖州当东郡太守。

东郡太守是个美差,但是却是个能要命的美差。

各路诸侯已经开始互相攻讦,兖州北阻燕代南御豫州东接青徐西临司隶,在黑山贼入侵之后已然成为四战之地,冀州牧袁绍和兖州刺史刘岱正在暗中较劲,东郡太守只能从他们二人的举荐中出现,不然谁去都是死。

能官至九卿都不是蠢人,所以前任太常拒绝赴任直接辞官回乡,不管怎么说至少性命有保障。

类似的事情次数多了,朝中对王允有意见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王司徒拥护天子稳定朝堂的确有功,但也不能这么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是受命于危难的朝堂顶梁柱,不是董卓那等擅权作乱的奸佞。

种太常眉头紧锁,四星齐聚是动乱的征兆,只是再怎么说王司徒也是曾经贤名远扬的名臣,应该不会应验到他身上。

……吧?

下意识的反应不能忽视,种拂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觉得将灵台丞最新观测到的星象上报天子,顺便让朝中群臣也多加注意。

异象会应验到谁身上不好说,可能在京城之中,也可能在京城之外。但是不管在谁身上应验,最终遭难的都是大汉朝堂。

蝉鸣聒噪,声声不绝。

京城没有秘密,朝堂上的事情很快通过各种手段传至各路诸侯耳中。

……

冀州,邺城。

袁绍刚刚通知朝廷上表曹操为东郡太守,还在头疼如何应付非要来分一杯羹的公孙瓒,得知灵台观测到“四星会于箕尾”的异象后眸光微动,当即命人将沮授、田丰、许攸、逢纪、郭图等人喊来议事。

兖州有他袁氏兄弟牵制刘岱,徐州牧陶谦陶恭祖在隔岸观火,西边的并州荀氏要面对的烂摊子比冀州还要棘手,只要将公孙瓒打回幽州他就能腾出手来好好整顿冀州。

他已经成功拿下州牧之位,只要熬过第一年,之后便能以冀州为根基稳步发展,到时即便真的遇到南北夹击也不怕。

公孙伯圭兵强马壮,白马义从威震辽东,但是幽州的一把手是州牧刘虞刘伯安,就算他公孙瓒已经是中郎将也依旧要受州牧的节制。

刘伯安是汉室宗亲,能将幽州那等不毛之地治理到百姓争相迁入也是少有的能臣。

幽、并、凉三州都和外族接壤,蛮夷时常寇边,边地因为抵御胡人开支巨大,并州凉州暂且不说,只幽州就常常需要冀州青州两州的赋税来供养。

早年没有那么多内乱,朝廷能以中原各州供应边地。自黄巾乱起,各地因战乱道路断绝无法调度,边地郡县只能自给自足。

然而边地贫瘠无法自力更生,于是短短几年时间凉州军阀四起并州被胡人侵占大半,唯有幽州在刘虞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不光让本地百姓衣食无忧还接纳了足有百万避难的士人百姓。

幸好逃过去的都是青州徐州的百姓,如果冀州百姓也大规模逃难,他还得想办法让刘虞把吞掉的丁口吐出来。

袁绍对幽州的情况心里门儿清,公孙瓒白马将军是胡人的血肉堆出来的赫赫威名,辽东大地千军万马避白袍,白马将军改名叫血马将军都没问题,但是刘虞治理幽州主要靠的是怀柔。

汉室宗亲要顾忌皇室颜面,打打杀杀只能得到一时的太平,让胡人心服口服才能长久。

不管是汉人鲜卑人还是乌桓人,只要心怀大汉就是自己人。

对于刘虞的想法,公孙瓒表示:呸!

朝廷强盛镇压得住周边胡人时偶尔怀柔一下他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现在朝廷虚的都被人打上门了还讲究怀柔,那些贪得无厌的胡人只会把所谓的“怀柔”当成送上门的肥肉。

皇室宗亲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在中原过安稳日子的人哪里知道他们边地百姓的惨烈,没被胡人欺负过就闭上嘴,少在他面前胡咧咧。

只有死了的胡人才是好胡人,这事儿没得商量。

两个人的脾性手段截然相反,如果他们能和平共处,将幽州治理成铁板一块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万众一心挥师南下,冀州抵挡得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万幸的是,公孙瓒和刘虞处的相当糟糕。

百姓喜欢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州牧,鲜卑乌桓喜欢对他们广施恩惠的善人,刘伯安的声望一天比一天高,如此一来只会打仗不会理政的公孙伯圭在幽州的地位更加尴尬。

如果不是在幽州处处受限,他也不会死盯着冀州不放。

袁绍眯眯眼睛,公孙瓒平日的作风和贼匪无异,如果他是刘虞,他也不乐意让公孙瓒继续做大。

现在公孙瓒和黑山贼狼狈为奸,他没有精力同时应对四面八方的战事,不如祸水东引让刘虞把公孙瓒弄走。

至于怎么让刘虞出手,还得等他的谋臣们到齐再好好商议。

他身边的谋士不少,之前离京逃奔渤海是就有逢纪、许攸随行,之后又收拢了荀谌、郭图等在冀州为官的豫州官员,拿下冀州后出身冀州本地世族的沮授、审配、田丰等人亦是不可多得的大才,怎么看都是人才济济。

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以前荀谌在身边就算扔旁边看着放着不用心里也踏实,现在人走了又碰见点事儿都想和他商量商量。

啧,真是贱骨头。

稳住,肯定是人刚走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袁本初眸光深沉,等如今身边几位看重的谋士齐聚议事厅直接开门见山将京城传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然后扫视一圈问道,“诸位有何想法?”

上一任州牧韩馥刚被逼下台没多久,沮授等冀州本地人在没摸清新任州牧的脾性之前不会主动出风头。

豫州谋士还没出声,哪儿轮得到他们冀州人开嗓?

而联合公孙瓒来对付韩馥的主意是逢纪所出,他前些日子风光过了,如今公孙瓒转变立场,他也开始降低存在感。

虽然公孙瓒挥师南下吓的韩馥将冀州拱手相让,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难保他们家主公不会迁怒。

众谋臣藏锋的藏锋避嫌的避嫌,敢肆无忌惮开口的寥寥无几,好在剩下的虽少但不是没有。

主位之下,郭图坐直身子拱手一礼,“主公,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绍抬手,“公则但说无妨。”

“主公,四星会聚乃朝堂生乱之兆,董卓已死,如今主政之人乃司徒王允。听闻王司徒在京城大权独揽,对忤逆他的臣子不假辞色已然引起众怒。”郭图摸摸胡子,说道,“如今天子年幼,我等与京城远隔关山,甚至不知天子是否安好。主少国疑,必有祸患,主公何不另立天子以安社稷?”

袁绍顿了一下,“公则的意思是,拥立幽州牧刘虞?”

“正是。”郭图施施然起身,面对众谋臣洋洋洒洒开口,“当今天子乃董贼所立,虽是皇子但继承皇位却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弘农王已被毒害,只能从宗室皇亲中挑选声望高且年纪合适之人为帝。”

许攸皱眉,“刘伯安并无称帝之心,只怕不会接受。”

郭图摆手,“主公只是提议,听不听还是他刘伯安自己说了算。”

事成,他们便是从龙之功。

不成,也能以此扰乱幽州局势让刘虞和公孙瓒都没空插手他们冀州的事情。

公孙伯圭和刘伯安本就不和,他会眼睁睁看着刘伯安登基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