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忆后来听说, 那天散会后,表哥还是去了闫亭林的办公室。
参观完,表哥说了句:是过上好日子了, 比我过得好。
表哥再次来京和园区是在两个月后, 那天她生日。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园区从盛夏进入了初秋。
爷爷念叨她生日也不休息, 让表哥送来蛋糕和礼物。爷爷说公开身份的第一个生日, 该好好庆祝。她曾经不是没盼过这样一天的到来, 有个热闹而盛大的生日派对, 请同学来家里玩。
不过那是十岁前的愿望。
到了今天反倒不想再花精力办派对,只觉得累人。
爷爷给她订了六层蛋糕,够几个团队吃。
六层,寓意她的项目顺顺利利。
模型量化后损失的精度,仍没有解决,吃蛋糕时她还在想着这事。
“钟总,生日快乐。”
“谢谢。”
钟忆拿水杯碰闫亭林的杯子。
闫亭林:“很遗憾,没能赶在你生日前给你惊喜。”
宁缺接话:“其实不能怪你,她如果当年没早产,等到十一二月份足月生, 你就能突破瓶颈了呢。”
闫亭林笑了:“别说,还真是。”
从前他觉得拿早产说事,很荒谬。
轮到自己身上,倒觉得这个理由特别合适。
钟忆边吃蛋糕边转向唐诺允:“我一会儿把测试需求发你, 得麻烦你们下午测试, 多晚都可以把结果传给我。”
唐诺允:“今天你生日,休息一晚吧。”
又问道,“你不和周总出去庆祝?”
周时亦今天在坤辰, 还没过来,但应该会陪她庆生。
钟忆:“他不忙我们就出去。”
中午和同事在食堂庆了生,晚上破天荒没加班,两人去外面过二人世界。
周时亦订了他们领证那天中午去的西餐厅,窗外的槐树叶已不似初夏时葱郁。
钟忆吃着香煎鲈鱼,想起半年前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黄鱼面被鱼刺卡到。
直到那刻,她还不知自己即将与周时亦重逢。
周时亦碰她的酒杯:“在想什么?”
钟忆放下餐叉端起杯子:“在想,知道跟你联姻那天中午,我卡了鱼刺要去医院,是不是就意味着否极泰来。”
周时亦抿了口红酒:“知道联姻的人是我,当时是什么心情?”
“很难形容。”
五味杂陈。
既庆幸,又难过,跟着是数不尽的委屈。
但无论是怎样的心情,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这几年生日怎么庆祝的?”
“没什么特别的。那时还在京和总部,中午会去爷爷家吃顿饭。钟姐有时在剧组赶不回来,晚上就跟我爸再简单庆祝一下。”
钟忆望着他:“你呢?那天会想起我生日吗?”
周时亦:“你说会不会想起?以前你生日在我这是最重要的日子,比所有节日都重要。”
九点零五分的闹铃从没换过,又怎么会不记得。
除了3月22号那天,9月5号是他心里最不是滋味的一天。
因为那一天记得太牢,再忙也想得起来是什么日子。
钟忆啜了几口干白:“我今天喝了酒,你就当我喝多了,能不能说几句无理取闹的话?”
“可以。婚前不就说过,你再无理取闹我也会哄你。”
钟忆:“你发现我删了你,你不是有我邮箱?你可以发邮件问我,是不是真的和路程复合了。你却连问都不问清楚。”
周时亦没正面解释,举了个例子说:“假如,章诺许是我初恋女友,她是出道不久的新人,我妈妈是影后。”
“你追我的时候,我因为还喜欢着她而拒绝了你。之后觉得合适,我才和你在一起。后来,你在我电脑里发现了我和她曾经的合照。有矛盾后,提分手的人是我。”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会怀疑,我到底爱没爱过你?”
“一年过去,你还是放不下,想回来找我的时候,发现我妈妈不惜降番提携章诺许,这些年让她的星途一帆风顺。而这个时候你发现我把你删了。”
“钟忆,你还会发邮件问我,有没有和章诺许复合吗?”
“因为复没复合已不重要。就算没复合,你也会觉得她在我心里从来都是如此重要,重要到让自己的母亲肯为她降番。”
“降番参演,有时利益交换都不一定交换得来。影后降番影响的是自己的咖位和演艺生涯,还会让自己遭受非议。”
钟忆怔怔听着,一时无法组织语言。
周时亦将她的餐盘拿过来,替她切鱼肉。
他不再举例子,说回他和她本身。
“那时我已经知道爸妈的关系,妈不需要利益交换。”
“钟忆,你说过我如果有前任,过去的事你不会在意。”
说着,他抬头。
钟忆没打断,静听他说。
周时亦:“是因为我没有,你无法想象,才不在意。”
“我从来不介意你和路程谈过。只是我和你感情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不一样。对彼此的情绪,我们无法感同身受。”
鱼肉切好。
周时亦将餐盘放她面前:“分手的原因,我占了大半,不该口不择言。”
也是近来,他才幡然明白,恋爱时他对钟忆太好、太纵容,突然对她口不择言,导致她特别伤心,后来痛苦到不知该怎么跟他走下去。
在长久冷战后,她只好用分手来结束这种痛苦。
他拿起酒杯再次与她碰杯:“对不起。”
钟忆碰杯后,将半杯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在她生日这天,终于将过往所有心结彻彻底底打开来。
周时亦:“我从来不介意自己的另一半有前任。但如果迟迟放不下,那肯定会格外介意。”顿了下,“受我爸影响。”
钟忆再次解释:“我没有放不下。”
“现在我知道了,我是说以前。”周时亦没提路程,接着说父亲,“我爸几次帮他的前任,见面时都带上了我。那时我十来岁。”
钟忆惊诧,从没听他提过。
周时亦:“现在想来,我爸带上我只是证明自己不心虚,在我妈那里能说得清。但当时我小,哪能想那么多。”
有些事,或许自己觉得没受其影响。
然而潜意识里,已在不知不觉影响着自己。
说到公公,钟忆关心道:“爸妈最近怎么样?”
“感情方面不清楚,不过我妈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你生日我妈做主把我爸名下海外的两栋楼送给我们,说租金给你买丝巾。手续比较复杂,还在办理。”
“那我得打个电话谢谢妈。”
“不急,办好手续回家当面谢。”
母亲如今找各种理由把父亲名下财产转到他名下,父亲说:我难不成还给外人?
母亲:万一你有私生子,我不亏大了!
父亲:你先别给时亦,免得他翅膀更硬。全转到你名下。
母亲不敢置信:你舍得?
父亲:夫妻三十年,给你我有什么不舍得?
父亲不仅变大方,还学会了买小块栗子蛋糕。
就在今天上午,大伯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别光顾着忙项目,经常回坤辰看看。
他问大伯怎么了。
大伯说:“你爸最近可能有情况,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孔雀开屏!你提醒着他点,这个年纪安安稳稳守着家,别被人骗财!”
不止他觉得父亲色衰,连大伯都不会将‘骗财骗色’连在一起说。
他让大伯放心,财骗不了,都在母亲手里管着。
父亲原本就特别注意形象,身为车队老板,追他的人从没断过。
近来比以前更在意装束,衬衫从不重样,发型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