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万字章卫王府春溪阁(1 / 2)

在廊下看着耿大顺走了,崔兰愔才回了屋里。

她有些难以面对父母姐弟,拒了端王,就算她做了姑子,家里往后也难出头了。

经了这么些,她这会儿真觉着自己可能刑克六亲,不然怎么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才觉着要往好了奔了,就又来一桩给她打落在地。

远的不说,从三月开始,谭姚两家结亲,孟家那样糟乱的婚事找上来,被刘黑皮算计,被传是不好生养的病秧子,这会儿又被康王算计给端王做妾,总是才解决了前一个觉着有了盼头的时候,下一桩事跟着就来,让人疲于应付。

别人可能觉着做了太子良娣,等着又做宫妃,又尊贵又能显耀家族门庭,崔兰愔却不觉着,她牢记谭氏的话,宁做小户妻,不做大家妾,在她这里皇贵妃都是妾了,何况劳什子的太子良娣。

看李家三代的女人就知道了,要是不差什么,李太后和李淑妃为什么生了两代的皇帝,仍执着于李家出一个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皇后才甘心。

再看陈太后,还有徐皇后,从陈太后那里的只言片语听来的,宫中有排位的女人背后都是各方势力的绞杀和争夺。

宫里可说是世上最大的是非窝,她一没势,二没手段,进去就是沦为人手里随意摆弄的棋子,到时她连带着崔家大房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她应或不应,崔家大房都得不了好,所以崔兰愔才觉着自己刑克亲人。

或者她真的就该往归真观做女道士,那样是不是等于和家里断了亲缘?就刑克不着家里了?

目前是不能提,家里这时一心要同她共进退,提了会让他们难以自处,那就等阵子罢。

忙来忙去竟是一场空,崔兰愔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我先去给我那里收拾出来,既做了女冠,就要正儿八经做起来。”怕家里担心,她又笑着看向崔兰芝,“大姐别累到我外甥,你先去歇歇,我收拾好了咱们再说话。”

“我同你一起。”崔兰芝这时候哪肯叫她一个人去,“我看着你收拾,累不到我。”

崔兰愔也想姐姐陪她,挽了崔兰芝的手,姐妹俩准备往后头去。

洪大夫人突然站起来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了,咱家里本就住的不宽裕,我们这么挤进来,一日两日还好,时候长了怕是不行,他谭表叔那里地方大,我们该往那里去的。”

她看着洪佶,“要不我们这就过去吧,一样的亲戚,不好今儿来了这里,等明儿再往那边儿去,太没礼数了。”

洪佶皱眉道:“娘,哪有岳家不住往别处的道理,且我们单住一处,比家里也不差什么,怎就挤了。再者先来岳家不是应当应分的么,搁谁都挑不出来理,这会儿去谭家才显突兀,还是等明儿吧。”

洪佶又道:“兰芝有孕,有岳父岳母和二妹弟弟们照看她,我正可心无旁骛地读书,娘就别节外生枝了。”

洪大夫人只好歇了想法,再说话时,她脸上的笑就勉强起来。

除了姜氏看不出,其余人都知是怎么回事,洪佶只能多说话给她转圜着。

午间用膳的时候,对着换了道袍的崔兰愔,洪大夫人更似有些食不下咽。

崔家这些还有洪佶却是一点没受影响,照样用得香。

因着路途中的饭食简陋,家里的饭食又是按着他们的喜好精心做的,崔兰芝和洪佶吃饱后嘴上还不足意,又添了小半碗米尽吃了,才撂下碗。

是洪大夫人在,崔晟是想自己下厨的。

一个是大女儿还没尝过他的手艺,二个是他想叫二女儿吃顺口了心情能好些,他向来想的开,觉着没有什么烦事不是一顿好饭能开解的,如果一顿不够,那就两顿三顿。

撤了饭桌一人端了盏茶坐着,等消了食就该歇晌了。

南边儿的四月,不下雨就热得很,午间这段时候都要敞着窗。

听到外头的走动身,顺着窗往外瞧,就见孙婆子领了不言进了正院。

耿大有这一会儿还没回来,崔兰愔就在寻思会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不言先来了。

她在洪大夫人探寻的眼神中走了出去:“不言你怎么来了,耿大有去了没说清楚么?”

看到一身道姑打扮的崔兰愔,不言抿着嘴:“二小姐你这样打扮不好看。”

“做道姑了就不讲好看了。”崔兰愔在他脸上扯了下,“别耷着脸,问你话呢。”

“王爷让二小姐过去。”

“耿大有没说我这段时日不方便过去?”

“说了,青爷一句没漏都禀了王爷,然后王爷就使了我来接二小姐过去。”

“昨儿从宫里回去你同谁说了什么没有?”

“我同白爷说了我知道的。”

以卫王的不测之智,还有滴水不漏的缜密,这点儿就够他想到是什么事儿了,所以,不该是心照不宣地就这样了么?她做她的女冠,他做他的卫王,等风头过了,她去问候一回走个过场慢慢就可渐行渐远了。

多么顺其自然的事,他就非得拧着来。

“那我去写封信你交给表叔吧。”

“二小姐,不成的,二小姐要没同我回去,等会儿青爷该来了,青爷要再请不来二小姐……”不言交了底,“二小姐还没见过赤爷吧,赤爷手底下有女护卫,飞檐走壁比青爷他们还利落呢。”

崔兰愔听懂了,她要是不跟着不言去,后面青麟也是无功而返后,就会有女护卫翻墙进来提着她去卫王府,总之她是必要走一趟的。

从昨日就攒起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噌噌地窜上来,崔兰愔深呼吸几次都按不下去。

那人是不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啊,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惯了,就以为皇室里也是那一套,拳头硬就谁都不用怕了?

还是他以为靠着自己的好脑壳,所有事都在他的把握中,他怎样都能全身而退?

崔兰愔拽着不言道,“走就走,我怕个甚。”到时被她带累了,可就没后悔药吃了。

艾叶指着她身上的道袍,“小姐你不换身衣裳么?”

“我都说了入道了,还能出尔反尔么?”崔兰愔昂首阔步地打先往外走去。

艾叶看了忙拉着不言追了上去。

目送着三个人去了,洪大夫人、洪佶、崔兰芝三人还收不回来眼神。

崔兰芝不放心道:“是卫王叫愔姐儿去么?只艾叶跟着就行了?”

姜氏拉着她坐下,崔晟道:“卫王府愔姐是走熟了的,无事,过会儿她就回了。”

洪大夫人心里一动:“我瞧着那内侍喊愔姐儿‘二小姐’,看来平常愔姐儿没少往卫王府走动。”

只屋里没人有心思回她的话。

卫王府四马拉的车就是快,且路上人也好车也好见到卫王府的车驾老远就让开了,没多会儿就到了卫王府。

从府门口开始,在此起彼伏的“二小姐”的招呼声中,崔兰愔一路往里。

才绕过承运殿,就见青麟白麟还有另两个没见过的同是二十许的男子都在廊下立着。

看那两人一红一玄的衣着,应该是赤麟和玄麟了。

上了游廊,不等崔兰愔见礼,白麟青麟领着先上前作揖道,“二小姐来了。”

白麟又指向边上,“二小姐还没见过赤麟玄麟吧?”

赤麟人如其名,是那种很张扬肆意的俊美,有些男生女相,四人中他最好看显眼。

玄麟则是四人中最寻常的,周正的五官,微黑的脸,走哪都不会引人注意。

来了那么些回,白麟和青麟都是跟在书房里的,崔兰愔就问:“表叔在睡么?那我也在这儿候着?”

白麟摇头:“王爷正等呢,二小姐快进去吧。”

本来崔兰愔还没觉着怎么,只白麟一向都是多话的,到这会儿却对她的一身道袍视而不见一样,问都没问,这就不是他的做派了。

崔兰愔迟疑道:“你们不进去么?”

青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赤麟和玄麟抬头望天,只白麟还原地站着,却不接她的眼神:“毕竟是二小姐的私事,我们不好听着。”

看几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来时鼓起的那身胆气就泄了,崔兰愔深吸一口气:“表叔我进来了?”

当地一声,有物事敲在门上,“王爷叫进。”不言上去开了门。

顾不上琢磨卫王新颖的叫进门的方式,崔兰愔慢慢踱了进去。

卫王仍同往日一样斜靠引枕坐着,脸上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了无意趣的样子。

可崔兰愔却放松不下来,她就是能感受到无形的气势从四面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卫王问一声或弹下手指,崔兰愔扛不住,只能先开口道,“该是耿大有没说清楚,好叫表叔知道我……”

卫王充耳不闻,只道:“去看账。”

“表叔,我往后要修道,不能给你看账了。”

“不言,带她去。”

这是连说都不让她说了,才被吓退的火气又熊熊燃起,崔兰愔拿出来一副打死也不走的架势来,大声道:“我不去!”

她这一嗓子盘旋在殿里带出了回音,气势惊人,不言才迈出的脚一下就收了回去。

卫王拿起个香梨在手上拋着,眼神漠然:“去!”

非得她摊开来说明白么,崔兰愔拉过椅子大力坐上去:“表叔到底要做什么,就算我祖母当年提点过你,你这阵子做的都足够回报了,不对,已是回报的太多,我都受之有愧了。

侄女虽然心眼不实诚,有这样那样的不少毛病,但还算拎得清,知道凡事都有因果定数,不该我的我从不妄求,该我的我也从不回避。

说白了,我不过是表叔拐了不知多少拐的表侄女,根本做不得数,之前得表叔的那些照顾已是我厚颜了,再多的我没脸要,表叔还是别管我罢。”

“一拍两散是么?”

“是!”

“好似不行。”卫王给手里的梨子向后一拋,也没见他如何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身后的琉璃窗子就被梨子砸出个洞来,然后窗子开始摇晃起来,吱呀的响声中,那扇窗子轰然着向外掉落了。

崔兰愔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不认识一样看着卫王。

卫王从来都是半睡不醒的,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崔兰愔一直当世上没有能引得他高兴或生气的事。这会儿才知道不是,卫王是有脾气的,还很暴烈。

她虽被吓到了,却不想服软,惊怒交加之下她也没了理智,前头端王盯着她不放,后头卫王听不进话,反正没个好了,大家都别好过了,抓起高几上的赏瓶砸到地上:“当谁不会摔么。”

卫王跟着手一挥,罗汉榻上的方几连带着几上的东西一起倾泄下来,碎了一地。

崔兰愔不甘示弱,反身将条案上的花觚推落了。

不言抱头窜到了门边儿,既不敢上前劝哪个,又不敢开门躲出去,站那里瑟瑟发着抖。

一声两声的还能当无事,这接连的碎落声太惊人了,廊外候着的白麟四个蜂拥而进,对着满殿的零碎呆若木鸡。

尤其看到崔兰愔脚下那堆,明显不是卫王砸的,所以才是两个对着摔了?这位二小姐是跟天借胆了么?

别个还罢了,赤麟眼神晶亮热切地看着崔兰愔,若不是情形不对,他该找上去

大说特说了。

青麟和玄麟推了白麟上前,白麟只能小心翼翼地过来些,“爷,有事咱坐下来说。”

卫王掸了下手,看着崔兰愔道:“当谁都能喊我表叔么?”

所以是喊了他表叔就得一辈子么,崔兰愔不服:“买货还有退货的呢。”

“我这儿只进不出。”懒得再理她,卫王靠回引枕上,指着东墙那块儿:“去面壁思过。”

他又转向青麟,“盯着她,一步不许挪。”

崔兰愔梗着脖子看着他:“我没错,我不领罚。”

“你目无长辈!”卫王丢过来一句。

所以又绕过来了是吧,一日做了表叔,这个表叔就退不掉了是吧?

崔兰愔觉着她就不该来,绕过青麟就要往外走:“该说的都说了,我要回了。”

“回哪儿?”

“回家。”

“女冠有家么?”嘲讽的语气。

白麟四个只觉着开了眼,王爷说话都有语气变话了,还是嘲讽的语气,二小姐能啊!

人二小姐却一点觉不出:“我先做居家散人。”

卫王嗤了声,“青麟。”

青麟再不敢磨蹭,上来抬手往东墙那儿请道:“二小姐,快领罚吧,别等着王爷上家法了。”

见青麟不似玩笑,他身后白麟也一劲儿给她使眼色,崔兰愔终于意识到不好,到这儿她那股浑劲儿也过去了,瞧着脚下的碎瓷,她摔的赏瓶和花觚好像都非凡品,她半个都赔不起。

她气势就弱了下来,吞了下口水,小声问:“哪来的家法,吓我呢?”

青麟飞快地瞅了卫王一眼,见他并没说不让,就小声说了:“是晌午现立的家法。”

崔兰愔整个不好了,反手指着自个儿,艰难问:“是专为我现定的?”

青麟肯定的点头,“府里除了爷就是二小姐。”

不是,她什么时候成了卫王府里的二小姐了,只眼前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弄清家规要紧:“我要不面壁,会上什么家法?”

“藤条抽手,王爷若用点内力,只一下,二小姐的手指半个月都抬不起。”

青麟是个有一说一的,崔兰愔知道是真的。

青麟见她能听进去了,进一步提点她道:“爷几年没发火了,我差点忘了他发火有多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