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2 / 2)

楼塌只要一夕之间,听到消息的人都是茫然的。那么大的噩耗捂不住,也根本不可能捂住,凡事手里有兵的朝鲜将领都躁动了,他们不是要奔丧,而是在新的格局形成之前,分最大的那一杯羹,譬如拥戴哪个王子继位,成为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在这个档口,出使朝鲜的大汉使团,好似被所有人遗忘。

——朝鲜国相没有遗忘,当下众人六神无主,议事也都乱糟糟的,朝鲜国的局势已经一脚踏入悬崖,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他抹去眼泪,当着诸臣的面,颤巍巍提了出来:“不如……请大汉使臣前来见证……”

也有借宗主国之势,平息剧变的意思,谁知遭致了激烈的反对,一向受尊敬的国相差点成了过街老鼠。

“不可行!”将领粗声粗气,“宫变是我朝鲜国的丑闻,往小了说,也是王室的家丑,拥戴哪个王子继位,难道还需要汉朝的插手?”

“此话说的极对,”发言的是文官,他话锋一转,“却也是对大汉的不敬。宫变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我们先行善后,再向汉天子请罪,因为隐瞒国主病重,已然招致了汉使恶感,如果一个不慎,与大汉交恶,国相难道担待得起?”

交恶?谁都不想。

或许原先还有几分野心,但如今国主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死了个干净——忙着安抚国内,消除动荡都来不及呢,竟还不自量力地与宗主国翻脸,难不成要灭国吗?

对于要不要通知汉使,大臣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反正一个声音,再说。

善后了再说,拥护新王登基了再说。

国相一个人斗不过他们,到最后又有被气晕的迹象,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朝鲜国上上下下,都是心比天高。私心太重,私心太重啊……

太阳高高挂着,很快到了午时。没等他们进行下一轮掰扯,新上任的、戍守宫门的武士呼哧呼哧跑了进来。

武士满脸恐惧,声线犹如破风箱一般:“汉军、汉军来了!汉军连夜乘船,从我国边境上岸,足足有千人之数——他们轻装银甲,要求释放汉使,面见我王!!”

空旷的大殿,好似失去了人声。

畅想当上摄政王的朝鲜将领僵在了原地,笑容还来不及绽开,就化为了虚无。

“噗通——”

当即有人吓晕了过去。

.

今天是足以载入朝鲜史册的一天。

虽然立国也没多久,但闹成这般的天崩地裂,实在少有,所有臣子都意识到了大军压境,雪上加霜的危难近在眼前,而这次,汉朝是玩真的。

所有人惶惶不安,他们来不及指责宗主国撕毁合约,也来不及质疑汉军为何来得如此飞快,好似连夜候在江边等着渡江一般——他们头一个念头就是请出窝在王宫的大汉使团,汉使不能有事!!

宫苑里,蒯通一觉睡到中午。

也是昨晚熬太狠了,前半夜惊心动魄,后半夜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心情难以言说,直至天光大亮,他才堪堪有了睡意,眼睛一闭,再睁眼就是现在。

他起来的头一件事,就是观察外边的形势,哪知推开院门,入眼便是吕禄挂着黑眼圈的脸。

吕禄见到他还有些腼腆,把刻刀往衣襟里藏了藏,天知道昨晚累死了,今天手腕还有些酸疼:“蒯正使。”

蒯通没说话,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沉迷雕刻,就是这小子扮猪吃老虎的保护色。

吕禄眼见冷场了,忙道:“外头都收拾干净了,昨晚死了一大堆人!”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王宫局势如何了,让人七上八下的,回国都不安心。”

蒯通:“……”

他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了,问:“偷……仿制这个办法,你怎么想出来的?”

真他娘是个人才,蒯通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学那些兵痞子说话,活了多少年,他就没见过这样的骚操作,朝鲜王就是死了也能气活。

谁知话音落下,吕禄神色一正,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回蒯正使的话,不是我,是陛下!”吕禄不愿揽去天子的功劳,事实上他也不配,此时满脸自豪地道,“是陛下教我的。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正使尽管叫我帮忙。”

“……”蒯通,“?”

.

蒯通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回想从前乖巧听他讲故事的学生,世界观有些摇摇欲坠。

还没等他怀疑完,郅都踏进小院,见了他道:“正使终于醒了。”

蒯通没吭声,他又要抓狂了,燕国军队不声不响就被郅都调动,什么时候的事???

此地也不是解释的好地方,郅都望向吕禄,带了淡淡的一丝温情,这温情让吕禄受宠若惊,差点蹦高崴了脚。还没等他品出这一份温情是因为什么,外头忽然响起阵阵礼乐,是最高规格的丝竹之声。

伴随着礼乐,是人潮汹涌的迎接队伍,连国相都在其列,郅都嘴角一挑:“燕王的军队,为我们撑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