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都没有料到, 南越王之孙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头颅隐痛,难以根治?
叔孙通第一时间听闻,便是大喜, 很快敛起神色, 转为一副担忧的模样。
原先他还为了儒家出使的人数忧虑, 如今也不着急了, 奉常公瞥了南越使臣一眼, 十分老神在在, 就差哼一首小曲。
头颅隐痛……那一定是万般棘手的头疾了, 想必南越那边的医者全都束手无策,否则怎会“病急乱投医”, 求助到他们大汉这头?
如果不是到了难以忍受的境地, 一国国主绝对不会示弱于人, 此乃无奈之举,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丞相曹参眼底闪过华光, 与高座之上的天子悄悄对上眼神,在得到想要的回馈后, 心有灵犀的君臣共同在心里笑了笑。
赵佗已过花甲之龄了, 据他们所知, 这位南越王十分养生, 作为无比受人拥戴的开国之主, 如今追求的除了国境安稳,就只剩寿命了。任何威胁到身体健康的因素,都会被上了年纪的老人畏惧, 何况头疾这个大杀器,那可是发作起来要人命的东西。
年仅十五的少年天子无法感同身受,却能理解赵佗的心情, 黄金五斤,对于南越来说已是不可小觑的一笔财富,虽然——对大汉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哗然之后,大殿安静了下来。
刘越撑着脑袋,食指点了点下巴,陷入沉吟。
文武百官见此,坚决跟随陛下的脚步,皆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仿佛南越使臣的话语,有多么让他们为难。
如此诚挚的请求,汉天子却没有表态,赵离有些慌了。
他不过二十出头,此番出使也是为了锻炼,远没有练就深沉的城府,何况这宣室殿除了天子,大多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赵离很快沉不住气,忽略了同行使臣的眼神暗示,加大砝码道:“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神医若是愿意远行,诊金的多少,小臣愿与大汉商议。”
曹参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陈平随即按捺不住地出了列,他就如同担忧藩属的、忧国忧民的好臣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拱手对帝王道:“臣以为,两国邦交需要尽力维系,何况南越是我藩属,南越王有疾,大汉更不能视而不见。”
叔孙通立马严肃道:“臣附议!”
太仆夏侯婴也道:“臣同意王孙殿下的请求……”
气氛一扫先前安静,重新变得热烈起来,刘越“唔”了一声,点点头:“众卿所言甚是。”
继而万分亲切地与赵离道:“朕都清楚了,王孙之请,岂有不应之理?想必我大汉神医,也十分乐意为南越王诊治,只是种种细节,等朝会过后,再与使团进一步磋商。”
“是极……”丞相曹参笑道,“一路奔波劳苦,难免疲累过度。陛下为来使准备了接风宴,王孙殿下不如先安顿下来,洗去满身风尘,其余的由我大汉衙署安排,定不叫殿下为难。”
赵离心头的石子终于落了地。
以他的理解能力,汉天子这是答应的意思,一言九鼎,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再次忽略了身后的使臣先是一喜,而后迅速低下头,眼底浮现出晦涩。
他与乐观的王孙不一样,经受官场毒打的他,绝不会小觑汉朝这个庞大的国度——汉天子是没有和他们玩文字游戏,答应得也十分痛快,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南越要付出什么代价,大汉君臣到最后也没有说明。
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使臣深吸一口气,心间沉甸甸的,半点也笑不出来,他有一种预感,此番怕是要大出血,才能满足宗主国的胃口,黄金五斤不行,十斤……怕是也不成。
可谁叫国主被折磨得不轻,他们南越有求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