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二姑娘傅晚玉事涉贪腐而被禁足、三姑娘傅晚湘病体初愈不宜操劳、四姑娘傅晚娇作茧自缚恐难翻身,老夫人无法,只得暂派了大姑娘傅晚晴一人跟在四老夫人后头学习管家理事。
可内宅诸事有时确需个妇人主子出面,经大姑娘提议,傅老爷小意劝说,老夫人终于暂忘却往日里出门被嘲讽的事情,勉强点头同意二姨娘协理管家。
二姨娘得了三姑娘傅晚湘的教诲,只得默默收起与傅晚晴别苗头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管着分摊到她手底下的一摊子事宜。
得此结果,老夫人很满意,自从傅晚晴替她整倒大夫人后,她便一直将傅晚晴视作己方阵营的良将,更认定了管家落在傅晚晴手中便等于握在她的手中一般;傅老爷也很满意,心爱的妾室得了心心念念的权利,待他都多了好几分小意温柔;
四老夫人也颇为满意,原先需要教导的四个姑娘里她最瞧中的也就是大姑娘,从前被其他几个分散了注意力,如今到有空专心指导这一位;
唯一不高兴的也只有大夫人,可惜克扣府中进项东窗事发,就连其娘家人都不好意思为其求情,她也就只有老老实实蛰伏在风华院中。
府里头最有话语权的三位主子都发了话,加之大姑娘这段时日以来的雷厉风行,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仆婢们皆老老实实地低头干活,谁都不敢生事碍眼做那出头的椽子。
一时间,府内进入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四老夫人慧眼如矩总览全局,大姑娘恩威并施掌控人事,二姨娘精于俗物协调各方。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一过就是数月,傅晚晴逐渐上手,将府中家事料理得井井有条,更将府中人脉摸得一清二楚。
等将傅府后宅握在手里头,她也终于有了些许空闲去关注关注那位自被她赎买回,便一直放在后院的夏锦来。
终于养好伤的夏歌附耳在她的耳边细禀:“姑娘果真料事如神,那夏锦今早偷偷溜进您屋中,将您特意放在桌上的赤金手镯偷了去。她一得手便出了府,此刻王环正一路跟着她,亲眼瞧见她又进了轻纱阁。”
这些日子以来,傅晚晴给了夏锦最大的自由,经常制造些机会让她能够单独出府。
夏锦果不负她望,先偷偷摸摸地去了娇软阁,去过几次后又去了轻纱阁。
王环次次都跟着,每次面红耳赤的模样都令得夏歌气恼良久。原因无他,这娇软阁是家青楼,轻纱阁则是个小倌馆,虽一个手握红袖美人,一个豢养艳色小倌,可做的都是皮肉生意,这让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儿如何受得住。
不过这香软之“苦”也没白受,精于探听消息的王环还是将夏锦的诡秘行踪打探清楚。
这夏锦首先出入娇软阁,与一苟延残喘的落魄花娘抱头痛哭,后待这花娘故去后,便四处筹措银子去了轻纱阁,意图赎出那花娘的独子,一个年方五岁的小男童。只可惜轻纱阁的老鸨坐地起价,硬生生将赎金又翻了一翻。夏锦无法,这才偷了傅晚晴的赤金镯。
左右今天便是夏锦赎人的日子,傅晚晴打理妥当,依旧带着夏歌与王离一干人等,女扮男装前往那轻纱阁一探究竟。
现在正是轻纱阁歇业的点儿,财大气粗的客人们早就拾掇着出了阁门,劳累了一夜的小倌们依旧酣睡未起,浓妆艳抹的老鸨倒是颇有精神,将夏锦带来的银钱逐个细数,一直数到那分量颇足的赤金镯子,才略为满意地眯了眯眼,命人将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带了过来。
那男童面黄肌瘦,却也难掩瘦弱之下的眉眼精致。他甫一瞧见夏锦,豆大的眼泪珠儿立刻滚滚下落。他张了张嘴,勉强喊了声锦姨后便一头冲进夏锦怀中。夏锦也是泪如雨下,一把将男童抱入怀中,哽咽道:“好哥儿,我们这就回家。”
男童哪会不依,擦了擦泪水牵住她的手。可他俩的双脚还未踏出门去,身后的老鸨却尖叫起来:“好啊,居然敢行骗骗到我轻纱阁来,给我来人。”
夏锦惊愕回头,只见老鸨牙下的赤金镯不知怎地竟被咬开,露出里头一段银白来。
老鸨横眉厉目,将手中的镯子掷了出去,吩咐众人将夏锦与那男童围在中央,冷笑道:“先用黄铜、白铜打底,再在外头喷上金漆洒上金粉,就盼着妈妈我眼拙瞧不出你这等拙劣的把戏不成。”
夏锦也傻了眼,她清晨趁着大姑娘外出理家时偷拿了此镯,一颗心恨不得要跳出胸腔,哪里就能顾及得了查验真伪。可如今箭已在弦上,更何况她身边再无银钱,回府被发现偷了金镯后也再无活路,她只得咬了咬牙,打定主意先将男童救出火海再说。
可粗莽大汉在侧又哪里会给她半分逃出的可能,拦在她前头的大汉一听到吩咐,立刻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她娇弱的身躯甩去。这一掌下去必要伤筋动骨,她下意识地将男童反身护住,绝望地闭上双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惊魂甫定地睁开眼,瞧见一精瘦男子将那大汉的胳膊牢牢握住。一身男装的傅晚晴信步走来,如水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心虚地瞥过滚落在地的金镯,不由得轻轻瑟缩了肩膀。
“小……公子。”她将头深深地伏下,思量着傅晚晴此时正穿着男装,急急改了口,又将怀中的男童抱得更紧。
“不过缺了些许银钱,哪里就惹得妈妈你动如此大的干戈。”傅晚晴不再看她,由众仆簇拥着在一旁坐下,又吩咐王环拿出银钱,“加上这些,可够不够来买这一垂髫小儿。”
银票堆叠着被放在了桌边,老鸨两眼放光,将那银票放在手中数了一数,终于眉开眼笑地双手放行。夏锦如坠梦中,不可思议地看向傅晚晴。
傅晚晴伸手将她扶起,又侧头看了看她身侧的小男童。她下意识将男童藏在身后,可一想是自家姑娘替自己给的银钱,抱着小男童的手便有些游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