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些,她们便彻底镇定下来。比她们先到一步的傅老爷在听完前因后果后却怒不可遏。他素来知晓冯氏偷偷中饱私囊,但没料到她竟胆大包天,为得私利不惜罪犯律法,敢去行那放印子钱这等不义之举。
他在院中焦躁地跺着步,待见了脱簪请罪的冯氏抬脚便踹。辛嬷嬷自不肯自家夫人被踹实,早就拉过冯氏将自己送上去。傅老爷的这一脚劲道用了十成十,辛嬷嬷被踢个正着,立刻如滚瓜一般伏倒在角落中,半晌没喘过气儿来。
冯氏不忍再看,可到底记得来时辛嬷嬷嘱咐的话儿,立刻手捧休书跪伏到傅老爷跟前:“妾身愚笨,因贪私利而铸成大错,遂自请下堂还望老爷成全。”
段氏一意叫嚣,嘶吼着让儿子赶紧休妻另娶;二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她偏头看向假意伏小做低实则头颅始终高昂的冯氏,悠悠叹了口气后还是将眼底的光亮熄灭。
傅老爷则呆若木鸡,他可以惩罚冯氏,却从未想过将冯氏休弃。他的岳丈是户部尚书,他的舅兄是翰林清贵,冯氏全族为官者亦不在少数,这等妻族助力,他怎敢轻易舍去。
“幸好你还算谨慎,多年来一直不曾让旁人知晓你这等所作所为。如今你既然真心悔过,便早些派人去放贷处将印子钱拿回来,哪怕损失些利息也无妨。
“至于休妻不休妻的话还是莫要说了,你我夫妻一体,你有错也是为夫平日里不察之过。你此次毕竟所犯甚大不可不罚,你还是交了管家钥匙,让沅沅多替你担待些时日。你自回院子里思过去,也好将来为女儿们做个表率。”
又让二姨娘管家!冯氏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做感激色。二姨娘微微前倾的身子终于又缩了回去。这一次她谋划多时,本意不过要大夫人与大姑娘鹬蚌相争,没想到阴差阳错下,到成全了自己的管家机会。
她一心想处置李嬷嬷与夏歌,却又不想自己出手。便偷偷将李嬷嬷与夏歌合伙搅动风云的消息透露到风华院。大夫人本就视大姑娘为眼中钉,自然也看风雅院的人不顺眼,就算无事也恨不得能寻出诸多错处来。如今得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也来不及探得真伪便找李嬷嬷与夏歌算账。
大夫人顾忌着她贤德继母的名声,早早地安排大姑娘出了府,这才对着李嬷嬷与夏歌下了死手。也是那两人命大,看着凶险居然还都挺了过来。
不过她也算瞧清了大姑娘,原来大姑娘才是那披着羊皮的狐狸,一旦她不再隐藏实力,一套连环计下来便让大夫人深陷窘境。只是没想到这环环相扣的结果,倒是便宜了她。
那私账的私藏地点是她安插在风华院的眼线报来的,就不知那印子钱票据从何而来,难道大姑娘的手已伸得这么长?
不不不,她回来不过数月,哪里就有得这般本事。她苦思良久也想不出原因,干脆暂时也丢开了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接受中馈。
冯氏垂头丧气地回了风华院,远远便瞧见春欢守在门口。她拿着一水儿的罪证,悄悄低头与冯氏耳语:“夫人,奴婢查到咱们院中的内鬼了,是春如。她竟是早几年就投靠了二姨娘,她家中那个痴傻的弟弟娶的便是二姨娘以前身边的二丫鬟。
“您瞧,这是从她屋中搜出来的金银首饰,有好几样都出自二姨娘屋里。另外,粗使房里的小丫头也回忆了,是有那么几次,见到春如偷偷往清仪院去了。”
春欢倒竹筒一般悉数说出,又分外忐忑地看向大夫人。其实她早知春如是内鬼,但因与自己并无多大利益冲突,又担忧若无二姨娘在侧虎视眈眈,大夫人迟早要将她们全都拉出去配人,是以这才一直隐而不发。
至于那印子钱票据,其实是她的手笔。大夫人偷放印子钱,知晓这密辛的也就是辛嬷嬷与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她本一心为主,可自从自己被老爷收了房,大夫人便一日待她不如一日。但凡老爷在她那儿过了夜,第二日必要百般折磨。说是通房,活得还不如以前当丫鬟时体面。
光是这般也就罢了,可自家妹妹自上次被大夫人一脚踢中心窝,回去之后便落下了咳症。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憋不住火气,以至于等二姨娘来搜屋时,便只想出了这口恶气。如今等大夫人真正回了院,她这才害怕起来。
她们一家的卖身契都在大夫人手上握着,若被大夫人知晓了她的背叛,还不知要如何折磨自己。所以,她只得将春如推了出去,左右她确是旁人的眼线,也确实将藏私账的位置告知二姨娘,这罪名她抵赖不得,便当做回好事儿,将自己的罪责一同担了去。
冯氏将证据瞧了一番,又见了那几个小丫头,一张脸阴沉得能低下水来。春如被捉去了隔壁房,还未被如何折磨便连连招认,将二姨娘何时收买了自己,自己又替二姨娘做了哪些事情一股脑儿道出。
冯氏双目通红,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又问道:“你是说,当初段家大爷被人坑着借了贷,也是出自二姨娘的手笔。”
春如低垂着脑袋,闭着眼睛道:“是,二姨娘说唯有让您与老夫人斗起来,她能再次获得管家权利。”
“李沅,李沅,李沅。”冯氏急火攻心,转手将桌上的物件儿全都拂落在地。
二姨娘管家没几日,段家大爷段浩便携了全家来与老夫人辞行。正巧二姨娘身边的丫头使人送来账目,段浩仅瞧了一眼便直了目光,惹得一旁的段家大娘子吃心不已。
她正要说上几句酸话,没料到段浩竟忽然哭天抢地起来,抱住老夫人的大腿便哭:“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丫头我见过,我有一次去找那李姓贼子时,便瞧见这丫头与贼子鬼鬼祟祟地说了半晌子话。
“后来我去钱庄借贷时,又瞧见过她偷偷摸摸从钱庄后门溜走的身影。那时我尚不曾察觉出异样,可如今瞧着府里头的情形,可不是那丫鬟与那歹人合伙起来算计我。”
老夫人大惊失色,双目紧盯段浩,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半点子说谎的痕迹。
段浩目光坚定,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丫鬟,但大夫人送来的证据实在太过充分,由不得他不信。更何况大夫人还额外给了三千两纹银作为他回老家的安家费,就是冲着银子的面子,他也得不遗余力地将这场戏演好。
“作孽哟。”老夫人气得两眼一翻,待醒来便恨不得赶紧将二姨娘唤来生吞活剥了。
段家大娘子哭得伤心:“我们与二姨娘无冤无仇,她何苦要如此算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