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是个深沉而含蓄的人,他惯于把所有危机、痛楚都放在心里,所以关于他们此刻渺茫的前景,他对其他将领只字不提,也免得泄露自己的动摇。而魏川一流的人,也并不忍主动揭穿现实。
这样的情形下,却给了夏瑾时的机会。他便两头瞒着,对魏川等人道汝阳王有意保全诸位性命而投降;等说服了他们再告知汝阳王这些人是愿意投降的。
与此同时,京城那处。
夏瑞景收到了萧其瑄的信,也从信中明白了当下的情形。信中提及的“外患”已然有了迹象,消息传到了朝堂上。
眼下,他已召集了三十万的人马。这本该是援军,现在的用处却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难选?并不是。谁都知道抵御北蚩人的肆虐比增援更重要,难的是就这样舍下柳城外剩余的兵马。
没有援军,以先前了解的情况,他们决计是撑不下去的。
失去了宁芳笙的夏瑞景,做事变得果决颇多。不过片刻,他就说出了决定。“必先驱除北蚩外族,而后增援!”
诸位大臣心中皆是抖了两抖,无人应声。
夏瑞景也不需要了,振臂一呼:“此事就如此决定,不必再议!命孙将军为出征元帅,当即领兵出发,不容有误!”
孙将军缓缓站出来,“老臣领命!”
就这样,三十万人马朝着北蚩肆虐之地去了。
第十日。
这一日黄沙漫天,干燥的风吹在人脸上犹如刮刀。而众人头顶上,烈阳高悬,只是没有带来该有的温暖。
夏瑾时同荣王二人驾着高马正在青州城门下,身后是蔓延不绝的人马。汝阳王不知身在何处,大抵是悔愧难当,不肯现于人前。
萧鄂正在城墙之上,瞧着这十几万人,眉眼大展。他正要仰天一笑,视线移到了最前头,荣王身边的那个人上,表情顿了顿。
黄中卫喜形于色,见他表情变化,不禁问:“怎么了?”
萧鄂微微摇头,收敛住笑容:“我下去迎。”
“好。”
荣王坐在马上,看着城门渐开,眼底隐约闪着兴奋之色。
城门完全打开,里头先是走出来两小队皂衣前卒。然后,萧鄂便从两队人中间缓缓走出。
“两位还不下马卸刃?”
荣王扭过头看夏瑾时,便见他已经跳下马,并将腰间的佩刀挂在了马鞍上,于是跟着跳下马。二人一同往萧鄂面前走。
直到距离十丈左右处,二人停下脚步,站在了萧鄂面前并与他平视。
萧鄂实现掠过夏瑾时,落在荣王身上,隐含不悦。
“为什么是你们二位?主将呢?”
其实就是想问,为什么是夏瑾时,汝阳王呢?
荣王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被夏瑾时威胁了,并且主动权还在对方手里?
夏瑾时看着萧鄂,说:“主将以此为耻,至此便由我全权代理诸项事宜。”
那你就不以此为耻了?萧鄂想问。但是现在不是打嘴炮的时候,他瞭着夏瑾时,言语间流露轻蔑,“唯主将才能调动各方,发号施令,你有这个权力?”
“其他人认同你、信服你?”
夏瑾时:“有。”
“哈,”萧鄂冷笑,“你说有就有?”
夏瑾时不在意,扭头叫荣王说话,“荣王,你告诉萧大人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荣王有些无奈,“是,主将确实如此交代,是实情。”
萧鄂的眼神变深。
顶着他的目光,夏瑾时抬手,扬声道:“卸刃!”
他不回头看,却也知道身后的场景:从前到后,一队一队地,整齐划一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和盾牌,而后赤手空拳地站在原处,无一人脸上有不情愿或是半分彷徨。
萧鄂心中大吃一惊,下意识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荣王。
荣王只是回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就这样,朝廷军伍以夏瑾时为首降向了叛军。
卸甲,入城,汇编……
所有的过程汝阳王都不曾露面。
投降的消息暂且还未传入京城,先扩到了别的州城。
萧鄂有意将此影响迅速放大,即便是诈降,到最后被逼的不得不成为真降。
此举效果显著。
别的不谈,便是邻城已有讨伐领兵元帅、将领们的檄文公布出来,字字泣血,俱是在骂他们的无耻与背信弃义,很快传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