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景只觉得他的沉默不合时宜,“怎么不说话?怪我方才不为你求情?”
“没有。”夏其瑄轻轻摇头。
冬日流金似的日光落在他脸上,不知夏瑞景是不是看错了,竟瞧出几分轻快的笑意。
夏其瑄突然停下脚步,对他作了一揖。
夏瑞景眉梢勾挑,心觉怪异。
夏其瑄:“我不多求什么,只日后有那么一天,希望长孙殿下能抬手帮我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微不足道?怎么才叫微不足道?
夏其瑄看出了夏瑞景的冷漠,解释道:“微不足道的事就是都不必你抬眼的小事。”
他本也无所谓夏瑞景的回答,所以自顾说完,便同那禁卫走了,只给夏瑞景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夏瑞景静立看了一会,随即甩袖出宫去了。
他当然知道,夏瑞景和萧家这次跑不掉了,但是谁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简单能结束了呢?
翌日。
众臣聚集在宣政殿前,不知等了多久,殿门始终未开。
望着尚且昏昧的天色,众人心头也跟蒙了层灰影似的。
定国公府的主子无一不被下了大狱,齐王又被禁闭于府中,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内城外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明明是快过年的时候,京城中却惨淡地很,少闻热闹的气息。
各自胡思乱想中,李渝悄悄地从宣政殿的偏门出来了,“各位大人散了吧,今日的早朝会开不成了。陛下夜间惊醒,咳嗽不止,现在还没清醒,现在正叫太医看诊呢。”
如此,众人四散,缓缓出宫去。
只有夏瑞景和几个亲王留下,说是要侍疾左右。
几人进了养心殿,遥遥闻见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龙床边上环绕了宫人和两个太医,在这些黯淡的服饰之中,一个穿着湘妃色裙装的女人便格外招眼。
荣王不悦,“那女人是谁?”
这年轻花俏的服饰,一看便不是皇后和他的母妃。
李渝低声解释:“回殿下,那是宛昭仪。”
在此的几位对这位宛昭仪俱有所耳闻,这是今年选秀的秀女,不知道怎么就被宣帝看中留在了宫中。其父不过是边远州县的一个小县令,家世微贱,偏偏进宫后颇受圣宠,不到一年就荣升为昭仪。
荣王又问:“她怎地在这?”
李渝答:“是陛下唤她来的。”
真是看重,这都睁不开眼的时候了还记得她呢。
荣王听完,鼻孔里哼出一声来。
几人再走近一些,便见宣帝闭眼之中还牢牢抓着那位宛昭仪的手,故而那宛昭仪也不好向这几位行礼。
荣王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夏瑞景本安安静静站着,忽听身边永王轻声嘀咕:“本王怎么瞧着这位宛昭仪面善?好似曾在哪里见过?”
这一说,倒是引得夏瑞景抬头,快速瞥了一眼那女人。
荣王拧着一对眉,蓦地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人。
“像不像当年的淑妃?这眉眼轮廓,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这位小家碧玉的气质可比当年宠冠六宫的淑妃差远了。”
这几位王爷的生母养母或多或少都受过先淑妃的影响,故而他们对先淑妃的印象也是颇为深刻。夏瑞景比他们岔了一辈,所以没什么印象,但对先淑妃也是深有耳闻。
如此看来,宣帝对先淑妃的感情着实不浅。
那身为她的儿子,萧瑾时……
那样的罪名落到萧瑾时头上,宣帝不过就是就是将他下了地牢,对外却是秘而不宣。
想到此,夏瑞景眯了眯眼。只要萧瑾时不死,他对自己就仍有威胁。
“咳咳——”
这时候,宣帝渐渐醒来。
花了一会时间缓冲,宣帝费力地抬头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孙子,沉默片刻,摆手说:“除了皇长孙,其他人都退下吧,朕没事。”
荣王有些不情愿,且还记得牢中有个萧瑾时还没处置,“父皇,那萧瑾时……”
宣帝厌烦,“朕知道该如何处理,不需要你多嘴多舌!退下!”
“……是。”
那宛昭仪临走之前还关切了宣帝几句。
待人散尽,宣帝这才问太医:“朕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头低垂:“陛下脉象虚浮,有气积于中塞,昨日怒火攻心之下夜间又受了寒,所以才一时病来如山倒。但并无大碍,只是陛下要少思而勿再动气,好好修养才行。”
夏瑞景听他说完,低头要看,却看不见太医的脸。
宣帝倒不疑有他,“朕知道了。”
太医道:“那臣这就告退为陛下开具药方子去了。”
宣帝点头,“李渝,你跟着去。”
这下,就只剩宣帝和夏瑞景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