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当家的这一趟是活不成,悲从中来,“他虽背主,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怎么这世道就容不下他这么一个人呢!”
墨书的眼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背叛就是背叛,有什么苦衷不苦衷、无奈不无奈,不过都是愚蠢之下的借口。
但是他没这么说,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无奈?夫人都知道些什么?”
“当年宁王仙逝,宁王府便只剩下王妃和两位小主子,明摆着就是式微之势。然而那样的情况下,却仍有人要对付宁王府。”
墨书接话,“所以有人找你的丈夫做什么手脚?”
妇人点头,“当家的从来没有过那个心思,却偏偏因为是待在内院,所以被人选中了。先宁王过世以后,王府那段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突然有一天,府外有人寻我当家的,称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当家的信以为真,但一出府就明白怕是别府的探子。那探子要他设计府中世子,以一百金为酬劳,说事成之后还会再给五百金。”
六百金,倒是很大的诱惑。墨书透出一点了然的神色。
宁安的妻子当即抬高了声调,“不是您想的那样!”
“当家的一开始不信,以为那人是开玩笑的,那探子就真的拿出一百金的银票,但当家的言辞拒绝了。他不说从小生在宁王府,却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后来呢,”墨书听到这,就知道后头应当是威胁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宁安的妻子很是羞愧,苦涩不堪。
“当时我正有身孕,出去叫大夫看脉时,就在一个小巷子口突然就被人拽进去迷晕了,等醒来时就在一个陌生的小院子里。他们就用我和孩子的性命来威胁当家的,当家的就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当家的被他们打伤扔了出去,他们叫他回府再考虑考虑,只要不听到宁王府丧事的消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别想活。”
当年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宁安痛不欲生,一边是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边是他的小主子。哪怕是用他自己的命来换也好,可偏偏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妇人说不下去了。
墨书沉默片刻,问道:“所以,最后他选择你和你们的孩子?”
“是。”
“当家的做出选择以后,便不得不开始安排。在世子时常经过的那个池塘边动了手脚,果不其然,世子果然出了事。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死的竟然是小郡主,小郡主跟着跳了池子要救世子,当时府里好多下人都走了,听到动静时已经晚了。后来两人被捞上来,郡主就那么去了,而世子还活着。”
宁安其实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后来许晴柔和宁芳笙安排的。掉下池子的是真正的宁王世子,死的也是世子,只是后来偷龙转凤,说成妹妹救哥哥而死罢了。经过那一件事,宁王府剩下的下人又开始清盘,减少了至少一半人。
“当家的确认了以后,立刻去那小院子找我。那探子等确认了,就把我放了,金子……也给了。当家的料之不好,带着我都没有回府,连夜往京城外去。我们头也不回,一路隐姓埋名,最终在溪镇落脚。后来的事……我们也都不敢打听。”
墨书侧目,有些惊讶,“你们既然有本事能活下来?却没有办法一定要背主?”
“哪里有什么办法呢!当年王府衰微,王妃性子又软,哪里有人能安排躲过那一劫?”
“后来过了许多年,宁太傅的名声渐渐传出来,当家的知道是郡王,心中便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郡王来时,他连反抗都不曾,我们都知道错了!”
她说得身上发冷,搂着孩子默默掉眼泪。
墨书也不再评价什么,再者事已成定局。
于是他向萧瑾时看过去。
萧瑾时闭上了眼,伞下一张轮廓凛冽的侧脸绷紧。
他心中有些庆幸,庆幸不是同宁芳笙一起来的,否则再听见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宁芳笙。他已没办法回到当初尖锐的态度,却也不可能就轻易把这事当成意外。
“爷?”
墨离也轻唤了一声。
薄薄的眼皮上青筋微显,连在一起像神秘的图腾。纤浓的睫毛抬起,露出深邃无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