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听见这句“你别生气”,宁芳笙耳朵动了一下,尤其是那低微的语气,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她到底是懒得理他了。
把湿透的外衣松开些,尽量避免那块敏感的区域。然后她试着抬起自己的腿,除了酸疼,骨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也算是命大了。
抬起头,远远地朝外面眺望,可惜看不到有人的迹象,也不能确定他们顺着江水究竟到了哪里。阴雨天本就昏暗,只能沉沉的暮色中判断,应当是快入夜了。
等不是个办法,于是宁芳笙歇了一会儿,拖着疲软的身子要走,好似全然忘了萧瑾时这个人。
萧瑾时见她如此,神色复杂,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想了很多,关于宁芳笙,关于宁芳篱。
脉象是不可能错的,那么,宁芳笙的的确确是个女子。从样貌和宁王妃对其的感情来看,也不可能是别人冒充,故而,只有一个结论——
宁芳笙就是宁芳篱,当年溺死的就是真正的宁王世子宁芳笙。
至于为什么宁芳篱变成宁芳笙,这就更好想通了。一府妇孺,宁王妃同宁芳篱合计,假代其兄,撑起一府,虽惊世骇俗了些,却也不是不可能。尤其,当年的宁芳篱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便很聪慧,很有些先宁王的风范,这没有谁比萧瑾时更知道的了。
一切理顺了,萧瑾时更是说不出话。心里宛若被重锤狠狠砸了许多下,不知道宁芳笙是宁芳篱的时候,他可以吊儿郎当地称赞她一声手腕不错;然而知道了,无穷无尽的心疼几乎要把他淹没。
十一年前先宁王和“小郡主”先后一个月相继出事,再就是他随定国公离京;彼时他不过九岁,宁芳篱不过才八岁,从风光无两瞬间跌入最低谷,再从一个郡王的空壳子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简单?
宁芳笙越发觉得后面的萧瑾时是不是被水淹坏了脑子?突然这么安静,实在反常地让她毛骨悚然。且,你不说话就说话,总盯着人看什么?她不回头都能感受身后灼灼似要把人烧穿的目光。
一走神,软趴趴的腿不小心就被地上的残损树枝绊了一下。
宁芳笙嘴角一抽,觉得实在是倒霉过头了。
虽然没摔,身子禁不住歪了歪。
萧瑾时时时刻刻注意着,心头一颤,一个大跨步过去扶住她的腰,口吻之中的担心再明显不过:“你没事吧?!”
“……”
什么情况啊?
宁芳笙额角跳了一下,作势要推开他。
萧瑾时却岿然不动,无论她怎么推搡,大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一来二去,宁芳笙火了,“我没事!你放开!”
怒目圆瞪,苍白虚弱的脸上终于露出点鲜活气,萧瑾时却越看越难过。要不是他自己,她怎么至于吃这个苦头?
还有之前许许多多事,列出来数都数不清。
男人的目光又深又沉,还有汹涌的情愫都压在眸地,直直地对着她。宁芳笙心头发怵,以为这人又想着怎么给她找不痛快。
于是一张俏脸登时冷下,盯着他的眼,“你觉得我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你想拿回去?”
一提,更像这么回事。
宁芳笙眉梢眼角都挂满了讽刺,“我本也不曾说让你救我,你若真那么想,再扔我进江里就是。”
萧瑾时乍一听,没跟上她的思绪,等她折回头要往江边走,他登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眼角飘过一丝悔色,一把拉住她衣袖,声音苦涩:“我没这么想。你……”
你不要这样。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