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送宁芳笙出月华门,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此番世子来得太过突兀,奴根本不曾防备,故而未曾向大人提前报明。”
他也没想到,萧瑾时一来,竟是这样来给宁芳笙扣屎盆子的。
宁芳笙不大舒服,感觉夏夜的风都吹进了她的胸口,原也没想跟他计较这些,道:“公公多虑了。”
李渝受了她不少的好,此刻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便绞尽脑汁搜索了近日所知能用的消息,心里挑挑捡捡,终于拣出来一条能说的。
“奴还有一事。”
“大人虽然就要出京了,然而到底还是要过几天的,这些日子,若是哪位国舅找上大人,大人还是疏远些。”
暗夜中宁芳笙动了动耳朵。
李渝凑近了些,更压低了声音,“近日后宫不大太平,闹得圣上心烦呢。”
这一提,宁芳笙便明白了。她弯了弯腰,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送到朱雀门,李渝就掉头回去了。
宁芳笙继续向前走,到了华清池边上,正是小武子上次说看见那个小太监的地方。
月华如练,倾洒其下。池面上倒映着一半的弦月,波光粼粼;另一半的月亮被假山遮掩住,只投下一片暗影。睡莲散发着幽幽的暗香,然而点缀在照映出来的水藻中,却显出几分暗沉诡异。
宁芳笙停下了脚步,驻足凝视,仿佛假山里头有什么在吸引她。
耳边隐隐传来一点不太寻常的动静,窸窸窣窣,像虫又像人。
良久。
嗤——笑了一声。
她如今就准备出京,实在没有时间多纠缠了,扭头走开了。
终于听不见脚步声了。
假山里的小太监“砰”地软脚跌坐在地上。
他摘了帽子,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
“呼——”
太可怕了。
明明隔着一道假山,却仿佛看见了那双清冷如晨雾的眼睛,不过匆匆一瞥,却根本忘不掉。
他不懂功夫,却能确定外头的人一定察觉到了自己。
“这样的人,叫我去暗伤,怎么可能呢?”
自己嘀咕了一阵,喘了好半晌的气后,拍拍屁股就起来了。
他才抬起头——
“啊!”
浑身一激灵,立刻又吓得坐了回去。
缩在地上,颤颤地看头顶上的人,“萧、萧世子——”
萧瑾时皱眉,这小太监的尖细嗓子耳朵听了难受。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才嘀嘀咕咕说伤人?”
趁着雪色,小太监看见了他的脸,然而轮廓太深,他又不笑,显得很是冷峻。
他听见了么?!听到什么了?!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噗通就磕头跪了下来,哼哼唧唧开始哭:“奴才有罪,惊扰了世子!”
“不是奴才擅离职守,是因为受了那些人的排挤,心中抑郁难平,实在没有办法才在这假山中暗自哭诉!”
“奴才没有想到竟然惊扰了世子,实在罪该万死!”
“……”
他低低呜呜还要说,萧瑾时听得头都大了。
“闭嘴!”
“奴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萧瑾时拧着眉,一脚踢了上去,眼锐如鹰,“别在这儿跟本世子插科打诨!”
“你以为我聋了?”
“话说不清楚,就一直待在这儿吧!”
萧瑾时向下看,见那小太监的黑眼珠子还在翻,都要笑了。
“以为自己聪明?”
笑了一声,萧瑾时一摸腰间,折扇抽出,“唰”地抵在他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