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
他手一挥,歪着头不愿再多言的样子。
萧瑾时觉得身体里有些冷,然后在某处慢慢发酵,最后又很快地熄灭下去,半点尘灰都不曾在他心中留下。
从多年前生命里最后的温暖消逝后,这世间便没什么能在他心里留下影子。
除了……
他眼垂了垂,心里发笑,笑自己,然而又有点说不清的流连。
既然装傻了,那就装到底吧。
他弯腰跪了下来,不肯走,“微臣斗胆,臣并不想回去。”
在宣帝开口问之前,他便已经坦白,“臣虽可指天发誓未曾与王氏之死有半点沾染,然而定国公必然不回信的。臣回去以后,他必然会让臣去京兆府,臣不愿。”
话里没什么委屈,只有一点点淡淡的厌恶。说不清是对定国公的,还是对京兆府的。
宣帝睁开了眼,望下去,只见一片鸦色的头顶。
捏紧了扶手上的黄金龙头,他的指骨渐渐用力至关节发白。
萧瑾时恍若什么都没感觉到,话音稳稳当当。
“且臣心中仍有个念头,先前陛下答应了让臣同去外巡,让臣在外好好磨炼一番,臣也不愿意在燕京中狗嫌猫烦的。”
也不知哪里又刺到了宣帝的神经,他终于是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
“好。”
“玉敏郡主的话你不许记住了,朕也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往后也不许提这件事!”
“你既觉得京中压迫,朕便饶你一回,另准你带人追上外巡行队。只是——”
宣帝压上了最后的砝码和期望,目光沉如黑夜,道:“倘若这一次出去,回来后你仍我行我素,不服管教,让朕看不到丁点改变,那么——”
“往后你不必在胡明成手下受训,朕也不会再多管你半分。”
其实话里的假设本是一个国公世子应受的待遇,然而李渝却从中听出了宣帝的决绝和沉重。他低低地垂下头,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底,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好。”
萧瑾时展颜一笑,神情轻松,不知轻重。
“臣,叩谢陛下。”
宣帝为这态度,又感到一分失望,“你下去吧,今日便出城,否则便赶不上了,朕叫御林军统领陪你同行。”
李渝送萧瑾时出宫,见他笑盈盈的模样,自己半点轻快不起来。
宣帝的话在他耳边滚了又滚,每一次都透出不同的意味。
未时两刻,萧瑾时带着墨离、墨书、墨白、墨莲两男两女,谁也不曾通知,和御林军统领出了燕京城门,一路追寻南下而去。
同一时刻,宁芳笙一行人才到冀州入境处,行路不可谓不慢。
夏瑞景渐也觉出些不对。
从燕京出城以后,宁芳笙一路慢慢悠悠不说,还时常领着一队人从州城街道游过,向夏瑞景介绍各地风俗历史等,一点也不着急。然而南下行巡,虽不说多么紧急,却也绝不可能如此散漫。
侧首,目光投在宁芳笙恬淡从容的脸上。
良久,宁芳笙才回看了他一眼,见浓眉紧蹙两颊微绷,似有不满。
“呵呵……”低头一笑,看着他道,“殿下着急了?”
“不是,只是像老师这般逗留亦有些不妥吧……”毕竟也是皇命在身的人。
“殿下说的在理。”
话虽如此说,但见其并没有半分加快速度的打算。
夏瑞景显出一点恼怒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