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妈妈谦让了两下，这才顺从地坐了下来，她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伸手将何玉琼脸上的碎发拂到耳后，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小姐嫁到这样的人家，受苦了。”

何玉琼伸手握住翠妈妈的手，翠妈妈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她眼中的疼惜让何玉琼心里一酸，气愤顿时沉重起来，这时，秋收开口打破了僵局，她虽也心疼何玉琼，但更想知道原因，摇了摇翠妈妈的手撒娇道：“妈妈，你快说，快说嘛。”

“小姐可知道我朝律法，凡强盗者，杖五十，若伤其性命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翠妈妈不紧不慢地说道。

秋收不明白：“这跟夫人有何关系？难道要让夫人向衙门告状抓了那厮吗？”

翠妈妈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且不是这些东西能否构成强盗罪，就是让小姐上衙门过堂也是不行的，无论是闺阁小姐还是内宅夫人，有谁会主动到那个阎罗殿去，且不说但凡去了的都要脱层皮回来，就是偶有被牵连上堂的，即使平安回来，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我朝还从未听说过有女子上堂诉讼自己丈夫的，要是真去了，还没等递上状纸，就被身后那群人一口一个唾沫给淹死了。”

秋收性子急，听着翠妈妈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行的，听得云里雾里，听完下来还是不懂，于是抓耳挠腮地问道：“妈妈，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翠妈妈抬头，见两人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于是抬了抬眉，故作高深地说道：“人言可畏。”

秋收还是不懂，但，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何玉琼却懂了。

她是不能亲自上衙门状告自己的丈夫，也不能笃定孙文耀抢走的东西能够构成强盗罪，孙文耀做为一个秀才，见了知县大人都不必下跪行礼，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男子的社会地位本就比女子高，更何况孙文耀是身份贵重的秀才，而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别说状告了，就是走到衙门去都可能被轰出来。

但孙文耀的确抢了自己的嫁妆，这就相当于把一个把柄递到了她的手上，只要她运作得当，找人将此事宣扬出去，最好是全蜀地的人都能知道，就算孙文耀是秀才，他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男子当修身齐家，学政司里那些师长们，最是看中学子的品行，就算孙文耀的文采如何出众，但只要他背上个强抢内宅夫人的嫁妆且不知用作何用时，世人都会猜测孙文耀是否遗传了他那个败家的爹的恶劣品行，猜测他是不是也走上了那条吃喝嫖赌胡作非为的路。

到时候，即便他秋闱中举，学政司的那些师长们，都要掂量掂量要不要让他榜上有名，且只要孙文耀有了这个恶人形象，她再装做一身伤楚楚可怜的样子，世人都会偏袒与她，到时候她要离府回娘家就好办多了。

何玉琼思路清晰起来，她明白翠妈妈的苦心，于是拉着翠妈妈的手紧紧地握着说道：“辛亏有妈妈在身边，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从这污糟之地脱身。”两人眼含热泪地望着彼此，可惜秋收那个榆木脑袋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关敲，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何玉琼好笑地看了秋收一眼，然后叮嘱翠妈妈小心去办，秋收想不明白，于是跟着翠妈妈一同出去，直到两人回了屋，翠妈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