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雨,坐在教室都能听到浓密的雨声。这节作文课,也是一节催眠课。“哎,林茜陌又睡着了吧”我戳戳兔子的手肘,让她往前面看。
“他那个人,有哪节课是醒着的?除了阿唐和你妈的课。”兔子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地听着课,扁着嘴不动神色地回我。
林茜陌睡觉的姿势很奇怪,可能是为了不让老师看出他在睡觉吧,他的两只脚分别踏在板凳两个方向的低横杠上,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屈起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这样的姿势使他的后背拱起,从后面看就像巨型犬一样缩在那小小的板凳上,搞笑极了。
语文老师很温柔,不太管睡觉的人,这就导致了我们班睡的人一大片。教室后面一把把撑开来晾着的伞,墙壁上挂满了收起的伞柄,装着防盗窗的窗子上清晰可见的水珠一滴一滴,雨哗啦地下,老师安静地上课,林茜陌安静地睡,这样的时光很安详。
下课铃一打,班上刚才死寂一般的气氛立刻轰然。这节大课间,时间很长。
“兔子,你帮帮我呗,陪我去一下政治老师办公室嘛,好不好”我摇着我亲亲同桌的手臂
“不去,你自己去,我还要去化学老师那呢”
“你等会儿去嘛,我要把我们班的习题本搬来,没法打伞了,雨下得这么大,你忍心吗?我昨天才洗的头!”
“不去不去,你快点走吧,不然没时间了”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样哀叹着我拿起我的伞走下楼。在楼梯口刚要撑伞的时候,手中的伞被夺去,林茜陌为我撑开了伞。
“愣着干什么?不走啊”
“不是,你走错方向了——”
我们的教学楼和政治老师办公室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是用白色的柱子围起来的。正是夏至未至,绿色攀上来,这些柱子顶端一串串的紫藤垂下来,因为雨水的原因每朵花瓣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花园中有一颗硕大的海棠树,伸出花园外像好客的主人伸手迎接来往上体育课的学生。三月份海棠花开时,那里就是白色的海洋。上体育课经过那棵树时,微风一吹,头上身上就落满了花絮。现在花败了,绿色嚣张侵占。树下落着一些被雨打下来的紫色花瓣,没在水里,很清澈。
抱着厚厚的作业本走出办公室时就看到这幅景象,我感到愉快极了。林茜陌在旁撑起雨伞,雨滴顺着他水蓝色的夹克滴下,他全不在意。我们一起走在这漫天的紫藤花下。
“真好看”笑意漫上,如花灿烂。
“我们学校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啧啧啧”他的惊诧毫不掩饰
“不会吧陌,这个花园这么明显三年你都没发现?”
“是啊,我以为我们学校就只有操场和教室呢”
我说,你也关心关心我们学校啊。
“难得来,你陪我逛逛吧”不等我同意他就把我往花园深处带
“喂喂喂,你也挑个时间吧我抱着这么厚的本子呢!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
我们在一颗大树前停下,那棵大树很大,枝叶茂密,树干上刻着不少划痕。看他盯着那个大树,我解释道:
“这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情人树。天气好时很多人坐在底下靠着它乘凉呢。你看到树干上那些划痕了吧,那不是普通的伤害哦,上面刻的都是情侣的名字。”我让他凑近看看,果真是两个两个的字合在一块
“看这个,这是级花和你好哥们的名字。凡是学校谈了恋爱的同学都会取两人名字里的一字合在一起刻在这上面,乞求爱情美满”
“无聊”他看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哎你这人一点情调都没有,你女朋友怎么受得了”我摇头作语重心长状
他嘴角邪魅一笑,薄唇轻启“有我的脸和这个身体就够了”
“呕,陌你别这样我的早饭还没消化呢”
……….
当年,在这个小城里,我们就这样轻许了光阴。多可笑,当年的我们还没有时间的概念,觉得时间可以永远这样挥霍,初三永远不会结束。当年的陌是陌,我是我,我们就和兔子和班里其他的同学一样,作为单纯的个体存在,每个人就像是一条波浪线,彼此时而交融时而分开,自由自在。那年很纯的友谊很真的时光。
回不去了,那像是在云端嚼着泡泡糖的心情,那下不完的雨,那段哭着笑着的岁月,回不去了。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梦到,为什么梦到了好像更不舍了,你们别走,时光暂留好不好,我不想结束。当年少日,重演一遍,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