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总充老大,在气势上压过了胜利,胜利也习惯了,他就不再吭气儿。
坐公共汽车到了大十字,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人家都是吃完饭,上街来玩的;云书说:‘在火车上是吃两角的盖浇饭,不如我们今天吃好一点,抄几个菜’。胜利不满地说:‘你有几个钱就烧包,不要超过四个菜’。云书说:‘你比我更烧包,我是想炒两个菜的,问问紫云吧!,抄几个菜?’。
紫云对妍婷说:‘一人一个吧!’。妍婷点点头,她也同意了;胜利马上说:‘吃不完,砍妳的脑壳灌’。
胜利也是半夜选桃子,照软的捏,他欺负妍婷;紫云不服,她说:‘你好凶哟!,额头上的包好了’。胜利气得不得了,拿着棍子要打紫云,紫云连忙躲到云书身后去。
云书对紫云说:‘你也是,他那里疼,妳非要去摸,上次当着爷爷,你都赔不是了,现在又来说’。云书转过来对胜利说:‘算了算了,吃亏是福,不要跟她计较’。
胜利说:‘我知道,你总护着她,以后可不行,你得一碗水端平’。云书说:‘我不是说她了吗?看,前面有个馆子’。
几个人进了馆子,跑堂的伙计,见是几个拿着扁担棍子的乡下学生,没有理会他们,几个人找了一张没有人坐的桌子坐下,云书就去开票,点了几个大菜,回锅肉,红烧肉,木须肉,爆炒鸡丁,还有米粉肉,加上麻婆豆腐,一个鸡蛋菠菜汤,要了两斤半饭。
云书坐着叫伙计,伙计装没有听见,去招呼其他客人,云书大声地喊,伙计还是不过来,紫云怕云书发火,就拿着条子去找伙计,伙计看了条子,都是大菜,忙笑着说:‘对不起!楼上雅座’。几个人又到楼上,一会儿菜就上了,大家都饿了,就埋头吃饭,一会桌上的菜就扫荡一空。
出了饭馆,一路打着饱嗝的胜利问云书,‘现在盲流不多,来时、要饭的就守在边上看着你,饭都吃不下去’。云书看了他一眼,先哼一声,他才说:‘盲流早就叫警察请到收容所去了,啊!你不好好在家里劳动,偏要出来扰乱社会治安!’。
紫云说:‘哎!要是有办法,谁愿意出来要饭呢?’。云书对文辅文弼说:‘你们还想要着饭到汉口?,门儿都没有,你还没有要到饭?,早就抓到收容所去了’。
现在正是盛夏,天热难耐,吃了晚饭,人们都不愿意待到家里,就出来溜达,街上十分热闹,他们逛了大十字,又去逛喷水池,天色还早,就走到火车站;云书把六张到柳州的车票,分发各人,他还叮嘱:‘收好了,不要掉了’。
候车室挤满了人,座椅上已经没有空位置,他们就出来,坐在车站外的台阶上休息,胜利过来问云书:‘哥!今天吃饭用了多少钱呀?’。云书听他来查问,不耐烦了,他说:‘怎么?,查账呀?’。胜利说:‘不是,我看今天的菜,都是大菜,我估计不下十块呢!’。
云书没好气地说:‘读书读傻了,十块,十块就再来一桌’。胜利说:‘五块,我们杀的猪,都要卖七八块呢!’。云书说:‘你说的是小县城?,那当然贵呦,这是省城,吃的是平价的指标肉,要凭肉票才能买到’。
胜利说:‘那也太便宜了’。云书说:‘便宜什么?,他五角买来一块卖,还赚呢!’,胜利说:‘五角,没那么便宜吧?’。云书说:‘过去我们在靖南,还不是几角钱一斤肉,现在是困难时期,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粮食去喂那么多猪呢!,猪少了,价钱就上去了’。
胜利说:‘那省城价钱怎么没涨呢?’。云书有点生气,他说:‘你读书读傻了,你五谷杂粮都分不出来,这省城的肉是怎么来的?,是每年省里给县里下的任务,要交多少头猪,是有指标的,收购的价钱还是那么多,五角,所以卖出来的就便宜了’。
胜利说:‘那么吃亏,农民会卖呀?’。云书说:‘你不卖?,那是上面下达的任务,你卖不卖?,每年县里要交多少猪,那是有指标的,一千头,两千头,够了指标,人家就不管,所以我们那些地方,肉就贵了,这倒好,要不我们到汉口的生活费咋办?,你看,这人又增加了,不过,…’。
他有些困倦了,他打了个哈欠,他继续说:‘我想买包烟去,你看好他们’。他说着就要走。胜利说:‘你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呢,文辅,你跟着他’。
云书和文辅到了小摊,买了香烟和火柴;云书抽着烟,就和文辅、顺着车站外的马路溜达,等到烟抽完,走到了铁路的路口,正好火车来了,拦路杆横着,一个铁路工人站在中间,等车进了站,拦路杆才向上翘起来,铁路工人就退回到小木屋里了。
云书和文辅、还站在铁路中间看了看车站、站台上灯火辉煌,云书这才想起,晚上就一趟车,这刚进站的,就是我们要坐的车了,他就马上和文辅回来。
云书对胜利说:‘火车已经进站了,你们去上个厕所吧!’,胜利对妍婷和紫云说:‘快进站了,去上个厕所吧!,车子已经来了,准备准备’。
上了厕所回来,大家又坐在台阶上静等,过了十分钟,候车室乱了起来,人声嘈杂,云书就带着大家进去,检票员已经上岗,站在门口准备检票,大家就掏出票来,这时文辅和文弼在后边吵,云书马上过去吼他们:‘跟着嘛!,要走了还吵’。文弼擦着眼泪,他哭了;文辅说:‘文弼把票弄丢了’。
云书听了这话,他脑子轰的一下,大了,他自己都感到,额头上的那根青筋在跳,他看那售票处的小窗子关着,已经停止售票,准备进站了,如果去求检票员,那是不可能的,他忙把胜利叫过来,他说:‘你就带走他们进站吧!,我和文弼走路口的铁道进去,如果我们今天上不了车,你们在柳州车站等着,明天我们还坐这趟车来’。
他说完、就要拉着文弼走,胜利一跺脚就发起脾气来,他说:‘一张票都拿不住,…’。云书忙制止他,他说:‘什么时候了?还吵’。
到了门口,他转身看文辅跟着来了,就对他说:‘文辅,听话,跟着胜利,我们从路口进去’。说完,拉着文弼就快步走了;到了路口,看那看守路口的师傅、在小房里没出来,云书就和文弼、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铁道,顺着铁道往里走,这时,车站已经开始朝月台上放人了,人群大呼小叫地涌向车厢,云书和文弼顺着墙根,向月台走去,这时,胜利领着大家到了月台,都朝这边张望,等云书和文弼到了,才一起上车。
上了车,见车厢里人不多,六个人正好佔了两排坐三人的长椅子,相对坐着,经这一闹腾,都老实了,没有人说话;等车开走后,云书就窜到其他车厢,他找来了几张报纸,铺在座椅下边;胜利说:‘补张票吧!’。
云书瞪着眼说:‘你钱多呀?’。胜利说:‘要是抓住了,反正不是你,人家把他当盲流抓走了,咋办?,我说嘛!,大吃大喝不要紧,到后边没钱了,你就该后悔了’。
云书听他没完没了的啰嗦,很是生气,车上人多又不好发作,他不理他,就对紫云和妍婷说:‘妳们俩,一边躺一个,拿书包枕着,我和胜利坐在里头,趴在桌子上睡,文辅文弼,你们躺在座位下,拿报纸垫着,下面还凉快,地板是人家拖过的,不脏’。
文弼丢了车票,正好藏在下边,他就忙铺报子,兄弟俩就躺在椅子下边;胜利坐在紫云这边,紫云不高兴,就蹬了他一脚,她说:‘坐到我的脚了’。胜利没有挨着她,转过脸来瞪着她,紫云大声说:‘看啥?,我比你大几天,也是你姐’。
胜利没话说,他知道紫云护着云书,是替云书出气,他就站起来、和云书换位子,妍婷笑了,本来她就想叫胜利坐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