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浩玉正是那个虐猫虐狗的变态。

自从失势, 他心情相当压抑，自然要找些法子排解苦闷。这钉枪是他们以前抄家的时候抄来的，倒也不是存心藏起来, 当时随手收起来的, 早就忘得没影儿了。

但是这一次他被开除，离开的时候收拾东西才看见放在办公室柜上面的钉枪，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悄悄把它拿走了, 同时拿走的还有几盒不同规格的钢珠。

闲赋在家, 他心情极差就带着这个出去排解，打一打猫猫狗狗。要说起来，袁浩玉可不是一般人, 打小儿就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路爬上来。只是身居高位久了，这心境就不同了，让他再次一步步的爬, 他是没有那个心气儿的，但是也是高位久了，他更加心狠手辣了。

十几岁的时候又拼搏的闯劲儿, 三十好几了，他只想一步到位。

他拿猫猫狗狗出气，李秀莲是不知道的。这种事儿自然是不能让旁人知道，袁浩玉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最会装模作样，就算是压不住自己戾气也不会太过暴露。

他一定要有个工作，有个工作才能往上爬。但是现在工作多难得，他这样的经历就更难。袁浩玉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个人最早“上位”就是靠着踩什么的人，每个女朋友都是踏脚石。

如今倒是不能故技重施了, 但是他倒是很快的想到了其他。

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大舅哥李志刚。

李志刚是他们厂子的采购科科长，如果他没了，自己这个妹夫就可以接班了。

虽说可能直接做科长会有一些阻力，但是人哪会跟钱过不去，他现在手里还是有钱的。完全可以再好好打点。正是因此，他最近出门就跟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是排解苦闷打猫猫狗狗，但是最近他已经开始练手儿了。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他却开始练习了。也许骨子里，就在他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下手了。

不所谓的迟疑不过都是给自己的果决扯一个遮羞布。

人不为己天诛地。

想到这里，袁浩玉猛地站起来。

既然决定了，就事不宜迟。李秀莲已经被他支出去了，他完全可以去找李志刚了。他翻找出一盒钢珠，找出最大的，阴狠的低声说：“大舅哥，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袁浩玉穿上雨衣，将钉枪藏在衣服里，悄无声息的出门，这个天气，只要李志刚身受重伤在外面待一宿，保证没活路。要怪就怪自己狗眼看人低得罪他了吧。

袁浩玉悄悄出门。

他一路奔着李志刚家，李志刚结婚了就没跟父母住一起，但是同一个楼，楼上楼下，想要不惊动他媳妇儿，他还是要谨慎的。这些人看他失势就看不起他。

他就让大家知道，他袁浩玉想要爬起来有多容易。

袁浩玉一路走，却不知道，有人一路跟着他。

有时候，巧合真是无处不在。

这个巧合也不是旁人，正是杜鹃。

杜鹃回家之后发现自己手表不见了，要知道这块手表可是她上班第一年家里人送她的生日礼物，是最最珍贵的，杜鹃瞬间慌了。可是她也记得，调节居民矛盾结束的时候，她还看时间了。

那就是之后掉的。

有可能是她在路上拉架的时候不小心掉的，杜鹃可坐不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很快的出门，齐朝阳自然是陪着媳妇儿一起。两个人一路来这边找。

杜鹃急的不行，说：“我怎么这么马虎大意啊，这是我爸妈买给我的，是很珍贵的。”

齐朝阳哄着媳妇儿，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别急，我们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不急啊！”

杜鹃跺脚：“我怎么能不急。”

这东西的意义非同寻常。

两个人一路的找，杜鹃可怜兮兮的：“如果被人捡走可怎么办。”

这东西也没个名字，如果不上交，那真是没人能发现。杜鹃咬唇：“都怪我。”

齐朝阳：“没事儿，我们好好找，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张贴寻物启事，我们给报酬，多给一点，我相信找到的概率肯定会大。”

杜鹃胡乱的点头，两个人顺着马路找，杜鹃：“这里这里，我在这里拉过架的，这里一片白，一看就没有……”

齐朝阳：“别急，也许弄雪底下了。我在附近找一找。”

最后可能是在这个地方丢的，他举着手电筒，十分认真找起来，同时也说：“你还记得你拉架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吗？我们也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有没有……哎！”

他的手电筒到处照，猛地感觉有光一闪而过。

杜鹃猛地回头：“怎么了？”x

齐朝阳：“你等一下，我看到一个……”

他赶紧朝着不远处马路牙子走过去，手电筒也照了过去，这一照，他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说：“这里！”

杜鹃：“啊？”

她高兴的跑过去，一看就发现，这边墙角铁丝网的城市下水排水口，挂着一块手表，手表已经快要掉下去了，是手表上的表扣卡在网上，刚才被手电筒照了一下反光的，正是表扣。

齐朝阳生怕它掉下去，说：“你拿手电筒。”

“好。”

齐朝阳小心翼翼的勾住手表，慢慢的往上提，一提上来几寸，立刻捏住，将手表从铁丝网上顺着拿了出来，杜鹃吞咽一下口水。

齐朝阳：“好了！”

他高兴的看着媳妇儿，说：“看，找到了。”

杜鹃赶紧接过手表，这肯定是拉架的时候不小心甩出去的，她戴习惯了，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杜鹃仔细的检查，手表还在走，表面也还好，就是表单有些擦痕。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有坏。”杜鹃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好怕坏掉的。

齐朝阳：“没坏就好，不过坏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修的。江桦市修不了就去首都或者沪市，大城市总归能修。”

杜鹃笑眯眯的：“没问题的，嘿嘿。”

她晃了一下手表，说：“我以后可要小心点了，这个很重要的。”

齐朝阳揽过媳妇儿大家肩膀，说：“走，回去看看是不是扣子松了，给紧一紧就不会再掉了。”

“嗯。”

两个人一同往回走，齐朝阳也牵住了媳妇儿的手，齐朝阳：“媳妇儿。”

“嗯？”

齐朝阳：“没事儿，我就是很想喊你。”

杜鹃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怼了一下他，给他一胳膊肘儿。

齐朝阳哎呦一声，失笑：“你谋杀亲夫啊。”

杜鹃睨着他：“你这么脆弱？”

齐朝阳哈哈大笑，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杜鹃立刻又来了一下，她脸蛋儿绯红，说：“你正经点。”

齐朝阳故作认真：“我哪里不正经了？”

杜鹃娇嗔着哼了一声。

她说：“齐朝阳，你……哎？”

齐朝阳：“怎么了？”

杜鹃的话音落下，齐朝阳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个人从小区内拐出来，明明不下雨不下雪的，这人竟然穿了一身长雨衣。

条件反射的，夫妻两个立刻就躲到了一边儿，这是本能。

那人拐过马路，一路往前走。

齐朝阳：“是袁浩玉？他怎么穿成这样。”

杜鹃也看见脸了。

她冷不丁就想起来一件事儿，说：“你说我猜的那个虐小动物，是不是他？”

倒也不是他们看见一个人就要神神道道的怀疑人，但是谁家好人不下雨不下雪穿一身雨衣出门啊，这看着就不太对。

齐朝阳：“走，跟上去看看。”

“好。”

两个人谨慎的跟在了袁浩玉的身后，他们都是公安，而且是好手儿，跟踪袁浩玉自然不在话下。一路走了半个小时，袁浩玉也没有发现端倪。

如今袁浩玉正是绷紧了神经，他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心跳都更快了几分，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

如果李志刚消失就能立刻改变他现在的状况，那他是毫不犹豫就敢干掉李志刚的。如果是十年前，他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心气儿，但是这些年他们抄家搞批斗。他的胆子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算是人命，对他来说都没有很重要。

袁浩玉一路来到了老丈人家的小区。

杜鹃低声：“他这是去哪儿？”

齐朝阳：“我记得李秀莲的娘家住在这里，他是来老丈人家？来老丈人家打扮成这样是干啥。”

他也是服了。

他们本来怀疑袁浩玉是要出来虐杀野猫野狗，但是没想到他是来老丈人家。果不其然，就见袁浩玉直接进了楼道。杜鹃抬头往上看过去，正好在窗户看见李秀莲和汪招娣。

如今这个点儿天都黑了，屋内开着灯又没有拉窗帘，从楼下看的很清楚，两个人站在窗口不远，正在晾衣服，许是因为先前下雪，外面冷飕飕的自然也不能晾衣服，两个人是支了个高高的架子，正在晾衣服呢。

杜鹃：“还真是李秀莲的娘家。”

齐朝阳：“估计他是来接李秀莲的，倒是我们误会了。”

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杜鹃侧过头，说：“那我们回去？我今晚还要去所里值班，现在已经迟到了，既然没事儿，我们就走吧。”

齐朝阳：“行。”

既然知道袁浩玉不是虐猫虐狗的，他们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两个人转身往回走，杜鹃：“哎，你说我是不是做事情不客观，对他们又偏见啊？一想到不好的事儿，我立刻就会怀疑他们，联想到他们。”

齐朝阳：“没有，你是正常分析，而且是很有道理的。本来这个时间段就很敏感，再说，他们也干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儿，对他们有所怀疑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怀疑他们才是奇怪。”

倒也不是说一定就是那些人干的，也可能是旁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疑才是正常的。

齐朝阳：“你没有不客观，我反倒是觉得你很客观。”

杜鹃笑了笑。

她说：“对了，这个案子你们那边有进展吗？”

齐朝阳：“这正是我要说的，我觉得你分析的很对，我现在就是十分怀疑当初革委会的人。你今天下班回来晚，爸那边打听出一个消息，是关于那个钉枪的。”

杜鹃：“咦？你说说。难道跟他们有关系？”

齐朝阳：“爸打听到机械厂的一位老师傅曾经做过一把钉枪，说是钉枪，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找的一个叫法儿，它还真不是搞装修用的那种钉枪，而是自制的那种像是弓弩一样铁枪装置，能够发射钢珠。据说能够发射五个规格的。这位老师傅当初是给原本城西布商家的二小子做的，他家原来在城西开了好几家成衣铺子。他家这个老二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打猎，但是家里怕他擦枪走火危险，就找人给他做了这个，所以威力还是有的。后来他家被被抄家了。大家倒是不知道什么钉枪的事儿，但是他家被抄家，那这东西是很有可能落到革委会那些人手里的。所以我们现在怀疑他们，真是合情合理。”

他们昨天是从大环境来猜测，今天就不是了，他们也算是有了一些外围的证据。

杜鹃抿着嘴：“那还真有可能，保不齐谁抄家的时候拿走了。”

齐朝阳点头：“对。”

两个人说起这个，带了几分斟酌。

齐朝阳：“我明天会安排人去查一下革委会当年抄家时候的记录，看看有没有。不过也说不好能不能找到，这些年他们昧下来的东西可太多了。有不少都没有登记的。”

杜鹃点头：“是啊。”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倒是生生错过了袁浩玉的计划，不过这也不怪齐朝阳和杜鹃没有察觉不对，毕竟，在他们看来袁浩玉就是回了老丈人家，谁能想到他是奔着关系还不错的大舅哥去的呢。

而此时袁浩玉等在楼道里阴暗的位置，只等李志刚出门。

作为一家人，他是知道李志刚的作息行程的，李志刚是抽烟的，但是他家小女儿有点轻微的烟味儿过敏，一闻到烟味儿就咳嗽，李志刚是个心疼孩子的，烟瘾犯了都是出门抽烟，等味道散了才会回家。

这是他们这个楼里邻居，也是亲戚们都知道的事儿。

袁浩玉等在走廊，果然，不过是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李志刚就出门了。李志刚捏着烟盒下楼，边走边点烟，他虽然三十多不到四十，但是也是老烟枪了。

他十五六岁就开始抽烟，加上又是在采购科工作，戒烟是戒不掉的，所以只能躲着点孩子了。

李志刚一路下楼，刚到一楼，就听到一声：“大哥。”

李志刚吓了一跳，他惊讶：“卧槽！”

这一看，他皱眉，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儿？有什么事儿回家说，在这儿装什么？你是要吓死我。”

他带着几分嘲弄的想，这会儿倒是知道叫大哥了。

以前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直呼姓名的。

李志刚：“你咋还穿个雨衣？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是这日子又不是不能过，你也别作妖儿啊。”

顿了一下又说：“你看看你最近对秀莲是什么态度，秀莲对你好，你也不能欺负人。你要是欺负她，我们李家可不同意。”

袁浩玉的拳头攥紧了，越发的觉得干掉李志刚的计划真是明智。这人以前哪里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现在倒是会装模作样了。竟然还x敢跟他说教。要知道，以前两个人来往，都是袁浩玉是上位者，毕竟，他可是副主任。

袁浩玉阴郁的盯着李志刚，缓缓说：“大哥，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李志刚疑惑：“重要的事儿？”

袁浩玉点头，压低声音，说：“你来就知道了，是一些我们藏起来的东西的事儿。”

李志刚吓了一跳，烟差点掉了，低声：“你疯了？现在你还敢干这个？你赶紧上交啊！你自己想死，你别拖累我妹妹啊！你现在这个情况，可不能糊涂啊。”

袁浩玉眼神闪了闪，说：“这事儿有点复杂，我想找你拿个主意，但是不好在家说，女人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我们出来找个地方说一下这个事儿吧。就算是上交，我们怎么上交也得有个说法啊。”

李志刚：“对对，走，我们商量一下。你最好好好表现。争取立个功劳，最好能安排一个工作。甭管这工作大小，有个工作总是比现在这样强，不然你这个样子闲赋在家，到时候孩子大了上学都跟着丢脸。你也得为孩子多着想……”

李志刚碎碎念，他是一个比较常见的传统男人。这对媳妇儿吧，说起来也就那样。但是对自个儿的孩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比传统男人还强一点的就是，他不重男轻女。

李志刚是儿子闺女一样喜欢，从不区别对待。对妹妹家的两个孩子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