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焦虑地过了一个月,像是末日的审判终于来临一样,昆仑上空的临时结界终于破了。
众多连接的阵法炸裂,守阵的仙人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更有甚者,直接被邪祟之气感染了。
我虽盯住了身边的阵法连接处,却也分身乏术。
在所有人惊慌至极时,我看见一个巨大的阵法从昆仑之巅展开,西王母吟诵咒语的声音通过风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此刻,昆仑的主神正在履行她的职责。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她效仿谢濯,以一个巨大的引渡阵法,试图将所有的邪祟之气都引入自己的身体。
我与无数昆仑的仙妖一样,在如此巨大的神灵之力面前,只能祈祷。
邪祟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聚集到了昆仑之巅,被感染的人身上的邪祟之气也陆续飞出,向着同一个地方而去,似乎一切灾难即将终结。
但很快,我发现邪祟之气流向昆仑之巅的速度变慢了。
事情有些不对,我曾在那石镜里面看见谢濯吸纳天地间的邪祟之气的场面,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甚至吸纳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个旋涡,让所有的邪祟之气都没有逃逸的可能。
但此刻昆仑之巅上,情况明显不太妙。
仿佛是在印证我的猜想,昆仑上空的巨大阵法猛地破碎,昆仑之巅上的引渡之力迅速消失,所有的邪祟之气宛如汇聚起来的海浪,从昆仑之巅汹涌而下,瞬间淹没了整个昆仑。
一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座不死城,所有人都被淹没在黑色的邪祟之气中。
有军士被包围在过于浓厚的邪祟之气中,皮肤瞬间被吞噬,变成全黑,双眼也没了眼白。
很快,周围只剩一片厮杀之声。
在如此浓厚的邪祟之气中,我昆仑的将士竟然直接变成了伥鬼。
没给我多余思考的时间,一个化为伥鬼的将士直接冲我扑杀而来,我抬起手用剑斩了他,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一人直接冲了过来!
那人我认识……
是蒙蒙。
我愣住了。
面对已经毫无理智的蒙蒙,我手中的剑没有挥向她。她扑上来,试图用长出来的尖锐爪子一把掏出我的心脏,却在挨着我的一瞬间,白光一闪,蒙蒙如同被灼伤一样,整个手掌都化为了黑烟。
她哀号着退后几步,转身跑入了邪祟之气形成的黑雾之中。
我看着自己的掌心,皮下微微散发着白光,正是此前谢濯为我洗掉血誓时引入我身体里面的那冰湖气息的颜色。
或许这就是我能保持清醒的原因。
及至此刻,谢濯留在我身上的痕迹依旧在保护我……
没有时间多想,我收敛了所有情绪,转身向着昆仑之巅而去。
我想,若是西王母还在,我若能找到她,说不定还有拯救昆仑的办法……
邪祟之气浓郁,遮蔽了我的视线,我东闯西摸,终于来到了昆仑之巅,然而昆仑之巅上的场景却让我心神震颤。
不止西王母一位……
主神霁和其余十数位主神都在!
整个天下,所有的主神都在这里了。原来方才的引渡阵法并非西王母一己之力完成的,而是……
每位主神似乎都在阵法破碎时受了伤。他们皆坐卧于地,有人在调整内息,有人已然面露灰败之色,西王母在阵法一侧,见我前来,她抹掉唇角的鲜血,吃力地抬了抬手。
我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走上前。
主神们也都看着我,见我尚清明,似乎都有些诧异。
“引渡阵法碎了,引天下邪祟之气非谢濯不可。他是邪神打造的身躯,唯有他才能做成此事,邪神算对了。”
我闻言,心头大寒。
我转头看向其余诸位主神,见他们面色悲悯,仿佛已认了这终局。
“别无……他法了吗?”
“谢濯在你的身体里为你留下了极净之力,保护你不被邪祟之气所染,你走吧,寻一处偏僻净土,留下希望。”
我静默,看向其余诸位主神,他们似乎也觉得西王母所言是最后的办法,但当我看向主神霁时,他微显淡漠的眼瞳里却有不一样的神色。
“或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希望。”
我与其余主神都看向主神霁,他沉默片刻:“寻回谢濯。”
我当即开口:“如何寻?!”
“回到过去,阻止和离。”主神霁道,“伏九夏,你若能在和离前夕阻止自己,并与谢濯再行商议消除天下邪祟之气的办法,或许这个世间还能有别的走向。”
我愣住。
一时间,昆仑之巅也静了下来。
“我回去,”没有任何犹豫,我应了下来,甚至有些激动,“我可以阻止自己。”
有别的主神在我身后开口:“方才助力引渡阵法,我们身体中已无多少魂力,如何开辟时空隧道,将她送回过去?”
主神霁望着我,直言:“确实,没有盘古斧,我等魂力不足,无法送你回去,但若我们效仿邪神,只将你的灵魄送回……”
我当即便明白了主神霁的意思,立刻点头:“可以。”
现在没有盘古斧,主神们的魂力又不够,无法将我的身体送回过去,但要将我的灵魄送回过去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主神霁也曾为了对付邪神主动献祭肉身,以灵魄寻找契合的身体,在不死城里与邪祟战斗到如今。在如何剥离肉身与灵魄一事上,他肯定是所有主神里最明白的一个。
“九夏,”西王母迟疑地开口,她皱眉望着我,“毁去肉身,仅留灵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西王母继续道:“仅以灵魄回到过去,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契合的身体几乎不可能,而你若用自己的身体,便意味着你将与过去的自己抢夺一个身体,你们一定会有一个消失。你不一定会赢,也不一定能把我们想要带给谢濯的信息带给他。”
“我一定能赢,”我告诉西王母,“我一定能赢过以前的自己。”
我与谢濯多走了一遭,见过了不死城,经历了生死,所有的事情不会只在我的生命里路过。
我一定能赢过之前的自己,因为我有杀了“她”的决心。
我不会输。
西王母看着我,最后劝了一句:“若你这般离去,也是希望。”
“昆仑守备军没有逃兵。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而且……”我看着西王母,“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世界,不叫希望。”
西王母未再多言。
我望向主神霁:“请您助我毁去肉身。”
主神霁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主神霁在我身体周围画下阵法,教我吟诵咒语,我看见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在阵法之中融化,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里,我的身体宛如初春消融的冰雪,无声地没入阵法之中。
我没有叫,没有喊,直至变成了一团白雾一样的光球飘浮在空中。
我能感受到这世间的风以从未有过的角度,穿过我的灵魄。
很神奇,脱离了躯壳,我仿佛更接近这个世间的本质。
阵法在我身体上发出光芒,主神们围绕着我,空中慢慢开启了一道缝隙。
与谢濯劈开的那道缝隙不同,这缝隙里仿佛带有神明的祝福与慈悲。
我慢慢向上升起,离缝隙越来越近,忽然,下方阵法光芒更盛,我上方的缝隙中似乎也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我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听下方有主神惊呼:“时空隧道的力量似乎太大了。”
“是她灵魄的力量出乎意料!将时空隧道推前了!”
嗯?!
哪怕只是处在灵魄的状态,我也有些慌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以我们现在的魂力控制不了了!”
“她会被送到数千年前……未知时间,难寻地点……”
我几乎已经飘到了时空隧道的缝隙处,但闻这话,我只想将自己的身体重新凝聚好,抓住主神的衣襟好好问问他们:“你们到底靠不靠谱?!这也能错?!”
但根本没这个机会。
我被时空隧道的缝隙吸了进去,在那之前,我忽然看见主神霁正仰头望着我,他一向慈悲近乎冷漠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怔怔地看着已经飘入缝隙的我。
他嘴角动了动,我隐约看见他启唇问我:“原来是你?”
何意?
我不明了,也问不了。
时空隧道的缝隙带着我这团光球飞快地穿梭,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周遭风声渐消,光影没去。
我出现在了一片静谧的雪林里。
我的灵魄之体终于再无穿梭时空之后的那种无力与撕扯感。
没有疼痛的束缚,我很快就飘了起来。
我也很快就发现,我如今出现的这个地方竟然是雪狼族的故乡,那片冰雪森林……
在林间,有篝火闪动,但四周却是诡异的寂静,在寂静之中,月色之下,我终于听见一声啼哭撕裂了林间的寂静。
我向着啼哭的方向飞去,风穿过我,树叶划过我,我仿佛被感召一样,越飞越快。雪狼一族在林间的居所,几乎都是简单的帐篷,我掠过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我,直至飞到了主帐前。
我曾在梦里见过的那个雪狼族的族长抱着一个婴孩,从主帐里走了出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婴孩,见他在月下啼哭。
“从今往后,我雪狼一族务必诚心供奉邪神躯壳。”
雪狼一族的族长将婴孩放到雪地上,随后从自己的身体里凝出魂力,融进了婴孩的胸膛。
随着他的动作,外面站着的雪狼族人或咬牙,或隐忍,还是纷纷凝出了身体中的魂力,向婴孩供奉过去。
在一团团魂力的供奉下,婴孩睁开了眼睛。他躺在雪地上,却丝毫没有冷的感觉,他伸出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着。
我看着他,飘到了他的身前,他的手从我的灵魄里面穿了过去。
一时间,我以灵魄之体似乎感到了泪意。
谢濯,原来命运是想让我在这里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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