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重新生活的决定,也意味着我抛下了以往所有的不可能。我知道你自始至终对我都没感觉,甚至没把我当成朋友。我也曾怀疑自己对你的这种喜欢是不是源自小时候的孤独与渴望被爱,但是这个,我也给不出自己一个正确答案,所有我打算不求甚解地放下这些所有。重新用新的目光去看看这个世界,看待自己的真实情感,而不是盲目依赖。”
她的长篇大论,我并没有太多的耐心认真听完,这种心灵鸡汤般的论调在我耳中不过是失败者为了宽恕自己而找的借口。
但无论如何,她愿意放过自己,放过这段单方面付出的感情,我仍旧是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重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我也懒得去分析她这眼泪背后的情感,偏过了头,“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到这里吧。”
“好,”她回答的很干脆,跟以前有些拖泥带水的道别有些不同,“我知道你也不想有任何人来探视你,我以后不会来了,也不会联系你了。”
连景元琳都变得这么洒脱了,我捏着手中的话筒,微微用了点力道,感觉有些唏嘘。
放下话筒前,景元琳很认真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自己暗恋了许多年的男人:“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我心里有些嗤笑这个祝福,对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说这句话,未免太过讽刺了。
但我也知道,她的这个祝福是单纯的,没有嘲笑我的意思。
她离开以后,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我到饭堂拿了饭,一个人坐在离窗边最远的角落。
我脑子里忍不住地回想景元琳刚刚对我说的话。
我确实没有把她当成过我的朋友。
但是,小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些时候,把她当成了我的妹妹。
在妈妈出事以前,许景两家仍旧维持着比较好的表面关系,在每一次的聚会中,我也会跟景元琳待在一起玩。
她总是说,跟我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她的哥哥总是不喜欢跟她玩。
而跟她交际,不过是我母亲的意思。
也许是家族压力使她特别迷恋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长此以往,便把这种依赖错误地理解成喜欢,并且把这一场暗恋当成人生信条去遵守。
我知道她喜欢我,她往我手里塞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是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这场感情对她来说是死胡同。
她送我的那罐糖果,放在我的置物架上,直到过期我都没有碰过。
我不喜欢甜食,她那时候不知道。
到后来知道了,还强迫自己戒掉原本喜欢的甜,学着喝苦涩的咖啡。
她的这种行为在我眼中是非常愚蠢的,毕竟把力气花在一团棉花上,白白付出,没有回应。
但我心底对她仍旧有些佩服。
她约我见面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我不想给她任何的希望,这是作为曾经的哥哥,能给她唯一的一点善意。
但是在她哀求的语气下,我还是赴约了这一场“最后一次”的见面。
从唐星宁进门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她不是景元琳。
与她相识这么多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畏缩又莽撞、紧张又孤勇,甚至总是自以为是地收起眼神中的仰慕,那才是景元琳。
唐星宁看我的眼神太干了,那些决绝的悲伤都是演出来的。
但我还是破天荒地配合她演完了那一场戏,为的就是能够正式地告诉景元琳,我们不可能,好让她死了这一条心。
也许是念在和景元琳的旧情上,看着唐星宁这张与她过于相似的脸,我选择了在那一次放过了她。
其实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时间地点都由我来决定,我可以把唐星宁拿下的。
但是我没有。
那些决裂的话,不过是我留在心里多年的话而已,说出来的时候,却也有希望景元琳放下这一切的成分在里面。
我想,我跟她的童年是相似的,都是不被爱,不幸福的。
所以,她既然不能治愈自己,就让别人治愈她吧,这个人,可以是唐星宁。
岑以珍刺杀她的事情,在我的意料之外,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起来我妈在许多年前递给我的那杯牛奶。
也因为这个,我第一次关心他人的生死。
在后来答应岑以珍为她提供东西的时候,我给她提过的唯一条件是,不能够伤害景元琳。
这是我对她多年喜欢的唯一回馈了。
她是幸运的,在面临了这么多的不幸之后,仍然可以被治愈。
今天听她说的话,能听出来不是过往每一次念叨的假把式,她是真的放下了。
正如她的外表一样洒脱。
而我呢,我咬着嘴里干巴巴的米饭,看着远处窗户投射进来的那一道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
我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