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跟景元琳谈话：“后来呢，你选择了帮妈妈隐瞒？”

景元琳咬了咬牙，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的鼻涕，顺顺气，才继续往下说：“对，我选择了沉默，在大家问我是不是见到爸爸捂住心脏倒地的时候，点了头。”

“在被催眠之前，有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过吗？”孙铭辉的声音冷冽，总是让人容易冷静下来。

这可能，也是心理咨询师的一项技能吧。

景元琳看了他一眼，很快转移视线，依旧是在大口透着气。

“我记不得了……我忘记我有没有后悔过，但是，我很害怕，我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在那段时间，我很害怕见到妈妈，我甚至不敢主动跟她谈话。我开始间歇性地觉得烦躁、痛苦……”景元琳扶着胸口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起来，把泛白的条纹病号服揉皱了。

孙铭辉终究是怕她会碰到伤口，伸出了手：“手，给我。”

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会时刻想要握着些东西来获得安慰，特别是在害怕的时候。

景元琳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把手放到孙铭辉的手上。

孙铭辉的掌心有些燥热，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压在被子底下，再隔着被子按住她的手。

“深呼吸。”他继续指导着，想要安定景元琳的情绪。

“呼——咳咳……”被空气呛到的景元琳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孙铭辉拍了拍她的背，轻却有力的手掌抚着她的后背，一阵暖意自那传过来，让她有些留恋，想要更多，便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

见她稳定下来，孙铭辉也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望着她：“烦躁的时候，你的大脑里，会出现什么？”

景元琳陷进了抱枕里，在认真地回想。

“脑海里一遍遍地出现爸爸死掉的场景，想要效仿妈妈的做法，让所有人都陪葬。第一个对象，是妈妈。”景元琳的眼睛红红的，瘦下来以后，显得眼睛更大了，“可是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怕。爸爸一直告诉我，要当一个好人，我怎么可以成为一个令自己也害怕的人呢。难过到尽头的时候，就想自我了结，一了百了。”

“后来呢，是怎么结束这样痛苦的挣扎？”

景元琳性情刚烈，性子也急，一想到要做的事情就必须马上做到，这在之前的对话中孙铭辉就已知晓，她当年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说明精神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问题，要是没有外界的干预治疗，她很难走到今天。

“妈妈带我去看医生了。其实，应该说是绑过去的，她和哥哥一起把我绑去了医院。”景元琳冷笑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托朋友给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那你接受了怎样的治疗？”

“催眠。我在医院睡了个觉，醒来以后，此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医生跟我说，我因为父亲的突发疾病去世，得了一场病。经过催眠，帮我减轻了这场打击的痛苦。还让我不要刻意去想过去发生了什么，因为会让我继续痛苦下去。”

“后来有质疑过他说的话吗？”

景元琳原想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也不算质疑，被催眠以后，我变得无比依赖信任我的妈妈。去了几趟医院以后，我便不再刻意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再说了，一想就头疼做噩梦，我也不想经受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