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宁，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

“是爸爸不好。”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爸爸为以前犯的错道歉。”

“星宁，星宁啊……”

唐志毅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举着酒杯，说道最后，声音有些哑，但张着嘴还想继续说。

带着久经风霜，却又不甘就此落败的倔强。

唐星宁眼神迷离，闪烁着，那双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又眯着眼看着唐志毅。

许熠亭举起杯子，想要替她接了这杯酒。

然而他的手只伸了一半，唐星宁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杯子，扶着桌沿站起来，跟唐志毅碰了杯。

一饮而尽。

然后，还傻乎乎地倒扣着杯子甩了甩，发现里面的酒都喝干净了，才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杯子。

她眯着眼看着唐志毅的方向，觉得他重影了一般，有好几个人同时晃动着。

她抬头按了按突突作跳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哑，还有化不开的鼻音。

“谢谢你……让我……有片瓦遮身……给了我一个……这么这么好的弟弟，还有，这么好的妈妈。”

她指着唐昊，他目光有些浑浊，看着唐星宁，伸手想去扶，却终归是慢了一步。

许熠亭抚着她的肩膀，随她站起来。

她先于他开口，忙不迭点头：“嗯，我醉了。”

认得真快……

她抓着许熠亭的手正了正身子，继续说道：“我恨过你……最极端的时候很想跟你脱离关系，可是后来想想，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何来脱离之说。有时候我也想，这世界并不是没有人惦念着我的……起码你没钱的时候，肯定能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一个唐星宁……”

她大口呼吸着，眼里只觉混沌，但始终没有眼泪。

她提了最后一股精神继续说着：“以后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情就那样吧……爸。”

唐星宁心里清楚，过去的账，已经有人帮她讨了。

与其一直挂念折磨自己，不如趁着酒醉放下。

说完以后，她觉得自己心里轻了不少，身体也轻飘飘的。

她坐回椅子上，餐桌上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照的她脸色有些苍白，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下颌瘦削，咬着唇失了血色。

唐志毅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第一次觉得，这个叫他“爸爸”，从小谨慎小心的小姑娘，是这样的瘦弱。

以前不觉得，只觉得这个别人的孩子碍眼，不过也不太坏。

好在会给家里送钱。

从12岁，她第一次拿钱回家的时候，他才收起了打她的衣架和棍子。

那时候她从哪儿来的钱呢？他也没问。

只是后来听唐昊说，是去餐馆洗盘子。

隆冬时节，即使小镇上再四季如春，水也是冰凉的。

唐志毅收了目光，看着酒杯里荡漾的透明黄色液体，照出了他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还有伤疤。

或许人老了，会变得容易伤感。

又或者，这些惭愧与内疚，是这么多年，他欠她的。

唐星宁坐在位置上，倒是端正，醉态不显，只是眼睛怎么都聚不了焦。

尹谷秋见状，给唐星宁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里，偏头跟许熠亭说道：“要不你们今晚在这里住一晚吧，她醉了，不好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