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世子从小在这胤都里长大,浸淫在诡谲的勾心斗角之中数十年,他对权谋心算的了解,那是幽清影拍马也比不上的。
所以公主娘娘也没什么好傲娇的,赶紧摆出问号脸求教。
“幽姑娘以为,姜家三少爷拿出去尚嫡公主的聘礼,果真只会是得自藏龙谷地的那点东西么?”
幽清影美眸流转,顿时明白了过来。
妙啊!
晁太后让公主下嫁,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试问,哪个尚公主的人家,难道还敢落了她的面皮不成?
这里有一点须得说明。
皇室的每一位公主出生之后,名字和生辰都会刻在宗人府的玉碟上,以示其尊贵无极的身份。
一般只要不犯下大错,被下旨从玉碟上剔除姓名和生辰,那么皇室就会按照公主身份,为其出嫁准备一份嫁妆。
也即是说,这份嫁妆是公家账上的,不需要晁太后拿出一分一毫来。
但是那些聘礼就不好说了,晁太后现在是皇室的主事者,她若想从中贪墨下一些东西,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多半啊,那些尚公主的人家,还会特意在聘礼里面,塞上一些压箱底的宝贝,暗戳戳地孝敬晁太后呢!
当然啦,以晁太后的身份地位,那些大世家也未必能够拿得出什么,让她为之心动不已的宝贝。
但是她不需要,不代表她背后的晁家也不需要。
晁家家大业大,若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是离不开资源消耗的。
但是哪怕晁太后再怎么尊贵,她也总不能损公肥私,动用皇室的内库资源,明目张胆去贴补娘家吧?
所以说,诸位公主出嫁这一遭,是晁太后和晁家敛财的最好时机。
再者说,此番藏龙谷地开启,晁太后还指望诸多准驸马,能够在里头得到些奇珍异宝,借着聘礼的由头上呈给她呢。
毕竟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能够被称为“异宝”的东西,那可谓是妙用莫测,很有可能就正好对上晁太后的胃口。
这些都是说不好的。
人生处处有惊喜,人生处处有意外。
不过晁太后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注定要落空了。
别说奇珍异宝没有,恐怕就连该给的聘礼,除了洛与伦之外,那些准驸马们,估摸着也没有从藏龙谷地里捞足。
饶是如此,该头疼、该心累的,那可不会是胤宫里头的太后娘娘。
而是那些收获甚微,却还要筹措聘礼的世家。
本来以为会是双赢的局面――自家儿郎得了好宝贝,拿一些出来孝敬孝敬晁太后,自己家还是可以留下大头。
这样的话,连额外准备聘礼的环节都免了,反正只要从收获里面挑就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有想到,胤都诸多世家公子哥儿,会在藏龙谷地里头遭逢此等不幸,宝物没寻到不说,还受了一身伤。
说不准有的人啊,还已经吓出来了心理疾病。
毕竟成怨胖球的手段不是盖的,这些公子哥儿们的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差劲儿。
平日里,他们养尊处优、作威作福惯了,如今骤然尝了这么大的苦处,栽了这样重的跟头,天晓得心理是否会扭曲?
若能知耻而后勇,那就是得了一场造化。
若然从此一蹶不振,也只能说是长生无望。
修仙问道何其难也!
这点挫折都战胜不了的话,趁早退出大道争锋之途,悠闲地在家养老,却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见幽清影一点就透,陈王世子又接着说道:“更何况,对于太后娘娘来说,胤都诸君在藏龙谷地里面的收获,从来都不是她最最关注的。”
这也不难理解。
就算是胤都这些公子哥儿,真的在藏龙谷地里面,得到了天大的造化。
难道他们还会傻乎乎呈献给晁太后?
方文涛和陈王世子是既得利益者,就算是晁太后把嫡公主塞过来,他们也不可能交出自己最大的收获。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晁太后之所以操心藏龙谷地之事,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联络起诸多世家,在大胤臣民面前,树立自己执政者的威严。
这个目的,自打胤都诸多公子哥儿进入藏龙谷地那一刻起,便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等到诸位公主一一出嫁,利益纽带交织之下,一个以晁太后为中心的集团,也就彻彻底底形成了。
届时,晁太后的女人天下,便将来临。
比起这一点而言,那些次等的宝贝,倒确确实实有些微不足道。
唉!
亏得幽清影还嫌弃,陈王世子的世界观不够开阔。
岂不闻她自己也是一叶障目,看不透凡尘因果?
圣贤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当真是诚不我欺!
…………
大胤古朝扶摇府外的官道之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正由几匹神骏的宝马拉着,在康庄坦途上稳健前行。
马车里面空间极大,地面上铺着色泽妖冶的红毯,就像是一条,由断头者最新滴落的鲜血淌成的小溪。
红毯尽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千年黄梨木雕成的贵妃塌上,玉腿被雪域灵狐无瑕无碍的皮毛包裹住。
她的玉指如葱根,指甲胜新贝,正拿着一个通体遍布奇异纹理的玉璜,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细细看去,这玉璜之上的诸般纹理,倒是像极了广袤夜空之中,那深邃且神秘的道道星轨。
而在玉璜内部,还有一道火花一般的光芒,正持续不断地释放出滚滚灵能。
但这股磅礴的灵能,却又好似被某种力量封印住了,半点威力也无,丝毫异象也未尝引发。
盯着玉璜看了半天,女子撅了撅嘴,樱唇勾起一抹不满的弧度。
“没意思!”
她的声音轻灵旷缈,好比一曲天眷的仙乐。
那卖相非凡的玉璜,被她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毯上,发出一道闷闷的坠地声。
“唔――”
随后,女子伸了伸懒腰,伸手在金旭白玉打造的圆几上,摸到了一个青釉瓷碗。
瓷碗里盛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玄葡萄,她灵巧的手指摘下一粒,剥开果皮后递至唇边,用香舌一卷,便将之享用掉了。
“不错不错”
她很是满意,又接连吃了几颗。
“姐姐,紫玄葡萄性寒,你还是少吃为妙!”
突然,一个男子的身影,从空中缓缓浮现。
他身材高大,面如冠玉,眼神宠溺而又无奈地看着榻上的女子,摇了摇头,弯腰俯身,拾起了那一只玉璜。
“还要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