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的封邑制度很完善,可说是自成体系。
但无论是哪种封邑,其封邑之主的权限,都达不到嬴渊刚刚所说的程度。
诸多封邑之中,级别最低的,就是公主恩亲们的汤沐邑。
汤者,热水也;沐者,去首垢。
所谓“汤沐邑”,其实就是王朝统治者们,赐给下属或宗室的供住宿、斋戒和沐浴的封邑。
汤沐邑之主,在封邑中拥有自己的府邸,而且能够从这块儿地盘上收取税赋,来作为自己的财产,填充自己的私库。
除此之外,汤沐邑之主再无其他特权。
比汤沐邑级别高一些的,便是属地。
好比陈王被称为东域王,那东域之地,其实就是陈王一脉的属地。
属地之主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军,可以在属地中收取税赋,甚至可以在属地内,行使各级官员的任免权。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级别最高的封邑当属封地。
这封地嘛,顾名思义,就是朝廷把这块儿地,敕封给了某个人。
封地之主在自己的封地之中,拥有相当大的独立自主权。
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可以自由收取税赋,甚至可以铸造钱币、进行自由市场买卖。
另外,他们还可以与朝廷书不同文、车不同轨,推行自己的独特文化和律令。
这也就是说,封地之民奉行的法律,可以和大胤古朝的官方法律不一样。
当然啦,这种不一样,并不能违背大胤的官方宪法,只能是某些细枝末节上的差异。
可即便如此,封地也基本上可以视作,一个独立于大胤之外的“小朝廷”。
他们对大胤古朝履行的义务,只有按时朝觐上贡、奏疏述职,以及在胤帝有需要的情况下,出兵拱卫帝都或者讨伐不臣。
而除了朝觐上贡和奏疏述职之外,后面的两项义务,看上去虽然很实在,但内里却是虚到不行。
因为无论是拱卫帝都还是讨伐不臣,只要大胤古朝没有到国运崩坏、国力衰颓的地步,那几乎是用不着封地出兵出力的。
每每遇到这种事,封地之主不过是派出一些人来摇旗呐喊,给胤帝和皇室充场面罢了。
而倘若大胤古朝,真的虚弱了到要依靠封地之力的地步,那估计这些封地早就自立门户,割断和大胤的联系了。
就算是反咬一口,来一波悖德噬主的操作,也未必不可能。
这样看来,封地与大胤古朝之间,实际只有名义上的藩属关系。
但只要这种藩属关系存在,那么封地之主,在身份地位上,就永远低胤帝一头。
所以民间才会有“土皇帝”一说,封地之主哪怕权势再大,那也还是臣属,纵有君王之实,却无君王之名。
名分很重要!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只要藩属关系存在,那么封地与胤朝之间,气运就是单方面紧密相连的。
封地若是发展得好,其气运最少有三成,会为大胤的国运所分润。
而反过来,若是封地发展得不好,气运崩坏、毒瘤横生,这股“霉运”却不会影响到大胤国运。
这也就是说,封地若是吏治不清、地脉颓弱、百姓困苦、气运低迷,大胤古朝的国运不会对其进行补救,只会任其自生自灭。
说穿了,也就是典型的,有好处就摘桃子,没好处则撂挑子。
所谓有舍有得,封地得了极大的自主权,相应地也就舍了大胤的支持和哺育。
对比之下不难发现,汤沐邑和属地的情况,和封地大不一样。
它们的气运和大胤国运之间,已经不是紧密相连这么简单了。
甚至可以说,大胤古朝的国运,就是由它们各自的气运所组成的。
东域之地和胤都帝畿两者的气运,在大胤国运的构成之中,地位是对等的。
它们和大胤古朝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既然利益相通,那大胤和属地双方,自然就会彼此协助,互为犄角。
依旧以东域之地为例。
若是大胤官方有什么需要,东域王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而倘若东域之地遇到了困难,大胤官方也会和其一同面对。
说到这里,有一点就不得不提――前面所说的封邑级别,指的并非封邑的大小,而是它们自治的程度。
东域之地何其广大?
那可是大胤四方土地之一!
即便是大胤古朝之中所有的封地加起来,估计也不会,有东域之地这么大的面积。
之所以说在封邑体系中,属地的级别低于封地,只是说它的自治程度不如封地。
可是幽清影的太荒府,却与属地封地都不相同,是超然于封邑体系之外的存在。
因为嬴渊说了,太荒府和大胤古朝之间,连藩属关系都不存在!
幽清影就是太荒之主,而非是什么土皇帝。
她和胤帝之间,除去国土和国力的区别,身份地位上是平等的。
也正因如此,晁太后送来的这道卷轴之上,才会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什么奉天承运的说法,也没有盖上大胤的玉玺。
青华和嬴渊提出这个要求,很显然就是不希望太荒府和大胤古朝之间,存在太过密切的联系。
毕竟太荒府是未来的补天之地,日后发展起来,可说是人间中心、地上净土。
这样的仙土神境,怎么能是他国的藩属?
说出去不好听是一点,最重要的还是,嬴渊可不想让大胤古朝分润气运!
他和幽清影辛辛苦苦经营太荒府,大胤古朝却坐收三成气运,这是嬴渊接受不了的。
而且就算是嬴渊大度,大胤古朝也没这个能耐,分润补天之功德、吸纳净土之气数。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大胤古朝不过是人间凡朝,如何能够有此德行?
所以说,这太荒府只能赠给幽清影,而不能是封给幽清影。
但是呢,太荒府毕竟是大胤的地盘,哪怕晁太后愿意赠给幽清影,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割裂国土。
若是她敢这样做,那不就成了失土卖地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