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太后是为后为君之人,不喜欢苏大学士这种犯颜直谏的名士之作,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陈元画仙醉心画道,对朝政民心没有半分威胁,嫡公主就是再怎么追捧他,晁太后也是听之任之的。
再说了,皇室嫡出的公主爱画,传到士林民间,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懿公主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嫡公主也便笑道:“既然姐妹们兴致好,那就一块儿去看看吧!”
“是!”
嫡公主都开口说一块儿去了,其他公主也就推脱不得,只能齐声应是,然后去了漪澜殿偏殿。
熏公主嘱咐婢子们上茶,又唤了贴身侍女去拿画,带着诸位公主,围在了一张方桌边。
“诸位姐妹请看――”
不多时,几个婢女便将画仙的画卷展开,一株栩栩如生的白梅登时映入眼帘,隔着画纸都传来几分清冽之气。
“啊……”
饶是诸位公主都是见过世面之辈,如今骤然观这《雪梅图》,也不免发出了一声低呼。
“这、这竟和真的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画仙真迹啊!”
“都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到了画仙笔下,这梅花儿啊,是白也不逊,香却更胜啊!”
“不错不错,看着这梅花儿,似乎都有一股暗香扑面而来!”
“姐姐们快看!这儿还有字呢!”
懿公主兴冲冲地指着画卷一侧,小声将之读了出来,“游兴阑珊不还家,看罢落花看梅花!”
“呵呵,许是画仙有感而发!”
妍公主看着这画,目露羡慕之色,“画仙真迹难得,文定侯爷当真是有心!”
兰公主也接口说道:“画仙是东域名士,也须得洛府这样的名门望族,才有本事收藏画仙真迹啊!”
熏公主避开她们这话题,感慨道:“看罢落花看梅花,画仙这份儿超然的心境,果真非常人所能及!”
“是啊!百花开败,游兴阑珊,本是‘自古逢此悲寂寥’的时候,可画仙前辈却不以繁花落尽为忧,反倒是期待着梅花凌寒。如此旷达,真叫人钦佩!”
“这有什么好的!”
懿公主瘪了瘪嘴,“宁愿流连看花也不回家,这样的男人啊,只适合摆在神龛里膜拜,可万万不能结为连理的!”
她这话说得有趣儿,兰公主便道:“你呀,只要夫君日日陪你吃这吃那,你就觉得人家千好万好了!”
“这可不是千好万好么?”
“那你还要替莒公子借画?”
“他成全我的喜好,我自也要为他着想!”
兰公主摇了摇头,复又看向那画,语气中透着几分遗憾,“画仙名不虚传!只可惜他去世太早,不然以他的画道造诣,或可称作‘陈子’,与诸贤并列流芳!”
集一门学问为大成者,可称作“某子”,古有圣贤诸子,如今却已成为绝响。
纵然这画仙陈元有称子之姿,可终究没有臻至那种境界。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百家诸子,那个不是本事高绝之辈?
“陈元称不了子,做不了圣贤,也只怪得了他没这份气数!”
嫡公主讥笑一声,随后摆了摆衣袖,“以前只听闻画仙是画中圣手,原本心中也是极为仰慕的,但今日一见他的真迹,这梅花也实在寡淡,想来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
诸人未料,一向欣赏画仙的嫡公主,今日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都愣住了。
嫡公主见她们一个两个地不说话,冷哼道:“怎么?你们觉得这画很不赖?”
妍公主正对着嫡公主,此时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中暗道,这不是要借题发挥,找回席藁待罪那件事的场子吧?
熏公主身为主人翁,只好出来打圆场道:“嫡姐应该是心里期望值太高了,这才不免有些失望!”
一个人对一样东西的期望值越高,到最后也就越容易失望。
反倒是心里没有存念想之物,只消它到了一定的水平,也不须好到极致,便会觉得它十分不坏。
有熏公主这句话,嫡公主面色松动了些许,耸了耸肩,道:“就是这样!那些吹捧画仙的话我听多了,还以为他的画天上有地下无呢!”
懿公主眨了眨眼,也跟着说道:“这话我记下了,回头也和莒家哥儿说说!”
“呵呵……”
其他公主尬笑几声,懿公主便又道:“呃……其实这也挺正常的,我有时候听闻宫外的某某小吃如何如何美味,缠着莒家哥儿去吃过后,倒也时常觉得失落呢!”
“罢了!诸位妹妹若是喜欢,那就在这儿多待会儿,本宫身上有些乏了,便不在这儿逗留了!”
嫡公主搭着侍婢的手,扶着步摇出了偏殿,往她自己的寝殿行去。
这一场赏画之行,怎么看都有些不欢而散。
“哎呀,我这才想起,自己宫里还有事呢!”
宛公主第一个出言准备离去,结果却听殿外有人来报,“长公主殿下!藏龙谷地那边有消息了!”
听了这话,嫡公主脚步一顿,停在了庭院内的合欢树下。
其他几位公主也纷纷走了出去,想知道究竟有些谁入了藏龙谷地。
那地方非有缘者不得入,若是自家夫婿没能进去,那可就尴尬了!